假日泡汤
收复两淮失陷城池的这场仗，打是必须要打的。</p>
因为即便是那些不懂军事的文官，他们也知道守江必守淮的道理。</p>
两淮不容有失，否则长江就会成为，你觉得荒不荒唐？”</p>
“岂有此理，这两者能作比吗？读书可以启智、明理、树德！”</p>
“着哇，我也没说你老人家不明理啊。你老人家明白道理，那就应该明白术业有专攻。</p>
因为读书人明理，所以我说，打不打，文官定。因为术业有专攻，所以我说，怎么打，武将定。哪里不对了？”</p>
史浩此人虽然满肚子锦绣文章，却是个口拙的，被赵璩怼的气呼呼的，却发作不出来。</p>
他愤怒地一挥手道：“大王强辞夺理，胡搅蛮缠，老夫懒得与你理论。</p>
老夫再问你，此番调动这么多的兵马，为何不派监军？”</p>
“呃……”</p>
“将领统兵作战，当以监军监督之，记录功过、控制兵权，防止叛逃与作乱，此乃古制。</p>
从春秋战国时候就有的制度，大王为何擅自更改？”</p>
“事起仓促，兵贵神速，一旦拖延久了，恐夺回失地便更加困难。</p>
所以一时之间，来不及委派监军。”</p>
史浩厉声道：“大军开拔，与一人独骑，那行军速度的区别，老夫哪怕只是一个读书人，也是明白的。</p>
莫说大军尚未开拔，就算已经出发，大王此时委派监军，也未为迟也。”</p>
监军制度确实是古制，也确实是从春秋战国时候就有的制度。</p>
只不过，它的积极作用的一面，我们很少有人提到。</p>
因为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浪费笔墨。</p>
但凡记下来大书特书的都是教训。</p>
就像我们看史书上，打胜仗通常就是只言片语，打败仗那就连篇累牍，完全就是一篇“战役复盘”和“战后总结”。</p>
因之我们看到的关于监军的记载，通常都是只有负面作用，完全没有正面用处。</p>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这种制度又怎么可能从春秋战国一直传下来。</p>
其实在很多时候，监军是能起到正面作用的。</p>
除了监督军队，提防叛乱，他还掌握着赏功罚过，直达天听的特权。</p>
这就可以激励士气，督促将士用命。</p>
他是天子遣派，事了之后就要拍拍屁股回中枢，和主帅不存在利益冲突。</p>
相反，在后勤补给、友军配合、地方协助等各个方面，将领未必擅长沟通和协调。</p>
但是有个比他更有面子的监军出马，那就容易多了。</p>
所有但凡监军起了坏作用的，都是监军的权力被放大，可以直接插手军事。</p>
而且这个监军对自己的能力全无自知，也真的动用了这项权力的时候。</p>
这一战，如果吃了败仗，晋王监国期间的诸般动作，都会被人牵强附会地扯出来，做为弹劾他造成了这一后果的证据。</p>
但是被弹劾，赵璩是不在乎的。</p>
大不了回去做个闲散王爷呗，他本来也不爱管事。</p>
他之所爱，唯醇……美人美人耳。</p>
只是，如果吃了败仗，很可能会影响到皇兄的改革大计，这是赵璩为之担心的。</p>
而宋朝时候，又恰是监军权力太大的时候。</p>
偏偏那些文官监军又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总喜欢越过将领，去直接干涉具体行动。</p>
在赵璩看来，这群混蛋不自知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还是他们虽然瞧不起武人，却渴望能获得战功。</p>
那可是彪炳史册的无上荣耀，尤其是由一个文人来完成。</p>
所以你说他想打胜仗么？他想，他甚至比那位主帅还要想。</p>
可问题是他干出来的那些事儿，却尽是些混账事。</p>
所以，赵璩确实是利用紧急出兵的机会，故意漏过了这一环节。</p>
当时“偏殿议政”，当场拍板，当场下令，众宰执也没反应过来。</p>
等到军令正式发布，他们才发现赵璩的“一切从简”，简去了太多的东西。</p>
关于帅臣的问题，他们也不想太深究了。</p>
因为这也是官家军制改革的一个部分，只是正在推行当中。</p>
那就是虽然仍由宰执们公推，天子点选，但兵事须由武将统军，公推也是只能推武将，这已是未来必须施行的一点。</p>
包括监军制度，其实也在拟定之中，以后是要对监军进行一定的限制的。</p>
但是再怎么限制，纵然不能直接插手军事行动，那也是文官套在武将头上的一个箍儿。</p>
这个箍儿不能摘，永远也不能摘。</p>
昔日短短五十三年里，中原大地便更迭了五代十国，走马灯似的轮换了十五个皇帝，平均每个皇帝坐江山三年半。</p>
惨的是这些皇帝和他的家眷吗？</p>
更惨的是天下百姓！</p>
天下生灵涂炭。</p>
后周与南唐的“楚州之战”，打的异常激烈。</p>
柴荣虽然胜了，也是损失惨重，于是柴荣愤然下令屠城。</p>
当时在他麾下为将的赵匡胤，亲眼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一个小妇人。</p>
小妇人的头已经被砍掉了，倒卧在地上。</p>
而她怀里的婴儿，还浑然不知地趴在母亲怀里吃奶。</p>
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赵匡胤都汗毛直立，他没有权力改变柴荣屠城的命令，但他阻止了对他所在的这条巷子的继续屠杀，并且收养了这个孤儿。</p>
这条巷子里的人也因此得以保全，这条巷子因此改名为“因子巷”。</p>
很多年后，后者忘却了它的来历，把它改成了“金子巷。”</p>
但博览群书的史老夫子对此却非常清楚。</p>
做为文官的一员，他并不是想要文官力压武将一头。</p>
只是他深知，武将一旦失去控制，对这天下造成的危害，百倍于文官。</p>
史浩说的非常动情，他红着眼睛向晋王痛陈利害，特意说到了老赵家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曾经亲自经历的这件事。</p>
史浩流泪道：“大王，你想让武将们放开手脚，老夫理解你的苦心。</p>
可是，不能完全放权啊，这个口子不能开，兵权在握的人，必须受到控制。”</p>
“呃……老夫子所言，本王明白。”</p>
一见史老夫子老泪纵横，吃软不吃硬的赵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p>
赵璩道：“其实朝廷并没有要废除监军制度的意思，只是需要总结历朝的教训得失，重新拟订一个合理的章程出来，目前还未制订妥当……”</p>
赵璩顿了一顿，道：“也罢，就依老夫子，本王这就酌派官员去担任两淮监军使，这总可以了吧？”</p>
史浩满意了，武将必须置于文官的监督之下，只要达成这一目的，他就心满意足了。</p>
虽然史老夫子是个保守派，但他的确是个没有瑕疵的道德君子。</p>
……</p>
杨沅最近难得地过上了一段安稳日子。</p>
皇帝回京在即，两淮战事频仍……</p>
这个时候，大宋内部是不宜再起事端的。</p>
朝廷各部正在集中全力，做着支援两淮作战的各种准备。</p>
这一阶段，绝不可以搞内部调查和清洗。</p>
因此，都察院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最正确的做法。</p>
当然，暗中的调查和资料的搜集是仍在秘密进行之中的。</p>
那些借金人南侵之势，不顾国家利益，不顾黎庶生死的人，账要给他们记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