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杀神
大理寺、皇城司要和临安府三司会审，这是一个相当明确的讯号。</p>
众所周知，举凡重大事件、案件，除非有一方想搞个突然袭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比如杨沅利用张宓案，突然在金殿上提出恢复太祖制度的提议。否则但凡明确了日期而不马上开始的，都是事先做好了准备，甚至已经有了结果。</p>
最终的对公众呈现，只是必须要走的一個流程。</p>
所以，临安府发出三日后会审杨沅的消息后，两府三司六部九卿各个司署，便明白案件一定有了结果。</p>
所以，各路神仙便八仙过海，通过各自的渠道开始打探结果。</p>
不管是刘以观也好，刘以观的直属部下也好，还是提前收到了案卷卷宗的大理寺、皇城司，全都不会直接把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对人坦白说出来。</p>
但，谁没几个知交，谁没几个故友，谁没几个同僚，谁没几个老上司？</p>
他们只要挑那么三五个甚至一两个绝对信任的人，含糊而又明确地示意一下，对方不但立即心领神会，而且他们也有其他的知交故友同僚上司，所以……</p>
放出风声的雪片般飞向晋王案头了。</p>
和杨沅有私仇的还真不多，但朝堂之上，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又有几人是有私仇的？</p>
政见不同、立场不同，派系不同，就有见到机会便踏上一脚的理由。</p>
更有因为杨沅要求恢复《皇宋刑统》，视他为士林叛徒，嫉沅如仇的，</p>
还有家里有子侄族人本来可以恩荫入仕，因为杨沅的裁汰冗滥建议而断了前程的……</p>
晋王依其立场、态度、对杨沅所代表的变革派攻讦力度的轻重，分门别类进行登记。</p>
其中表现最为激进，因为杨沅入狱兴奋的上窜下跳、忘乎所以的，作为。</p>
所以贝儿心里是不慌的。</p>
不过，因为她不知道详细的计划，自然不能替杨沅打这个保票，所以她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姬香，并没说出她的分析。</p>
贝儿道：“玉叶姑娘和他一同入狱了，冰欣和羽婵的意思是，这段时间蛰伏下来，暂不做动作，所以我们才没有去码头接应。</p>
因为我们虽然不在其中掌握股份，却一直配合玉叶姑娘做事，她们担心，临安府会派人盯我们的梢。”</p>
“明白了，我去找宋鹿溪问个明白。”</p>
姬香说罢，向贝儿挥挥手，三人又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拈花小筑。</p>
走在前往仁美坊的路上，花音便提示道：“如果贝儿姑娘所言属实，我们这么大剌剌地闯去杨府，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的。”</p>
姬香道：“我明白，小心为上，我们到了杨府附近，还是先勘察仔细，伱二人在外策应，我自潜入，去见宋鹿溪。”</p>
小奈有些担心地道：“神主，宋姑娘……已经是主人的妻子了，你见了她，须得客气一些，千万……不要冒犯了，宋国人的内室上下尊卑制度森严，不比我日本……”</p>
日本的天皇、权贵们也是姬妾无数，仅仅一个将军身边，就至少有一千个女人随侍左右。</p>
按照他们那边的规矩，女人超过三十岁，就不能再为主公侍寝，但依旧保留妻妾的待遇。</p>
所以为了固宠，很多“夫人”就会提前挑选貌美少女养在身边培养感情，等自己失去侍寝资格，就把自己一手培养的少女奉献上去。</p>
但是他们那边没有严格的一妻多妾制度，妻妾们之间的界限并不森严，主公的宠爱程度，还有她们的家世背景，决定了她们在夫家的话语权。</p>
小奈担心以姬香不吃亏的性格，又不了解宋国制度，一旦惹怒了鹿溪，以后她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p>
姬香傲然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宋国制度森严又怎样？我可不是宋人！日本国皇后都做了我的侍女，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大宋长公主，我会放在眼里？笑话！”</p>
“可是……”</p>
“闭嘴！”</p>
乔装的姬香三人扮作路人，匆匆自侯府门前走过，拐进一旁小道。</p>
察觉四下无人后，姬香便一搭墙头，极为灵巧地跃进了杨府。</p>
花音和小奈则默契地各自掉头，分向小巷两端缓缓走去。</p>
姬香跃进杨府，才走出几步，就看到了正在浇花的计老伯。</p>
姬香在博多津时就已见识过这位老人的厉害，马上恭恭敬敬地站下，唤了一声：“计大叔”。</p>
计老伯认出了她，毕竟姬香只是换了衣装，容颜未改。</p>
计老伯点点头，道：“跟我来！”</p>
姬香跟上了计老伯的脚步，忽然就感觉花丛中少了几道凌厉的气息。</p>
计老伯带着姬香赶到正房廊下，说道：“鹿溪，东瀛姬香姑娘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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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回头向姬香示意了一下。</p>
姬香向计老伯颔首示意，举步进了正堂。</p>
鹿溪正和阿里虎和阿它在内室说话，听到计老伯的声音，忙迎出来。</p>
姬香一见鹿溪，立即碎步上前，丝滑地双膝跪地，双手内八字伏于膝前，以额触地，来了一个“土下座”：“姬香见过夫人。”</p>
鹿溪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姬香一见面就行了这么个大礼，跪礼在宋国可也不是常见的礼仪。</p>
但是在东瀛，一个人遇到下位者，是可以把下巴翘到天上去的，面对他的上位者时，他会如同他的下位者见到他时一样，表现的无比谦卑。</p>
这种态度转换，是浸入他们骨髓的一种反应。</p>
鹿溪赶紧上前将她搀起，道：“姬香，不必行此大礼，你我姊妹相称就是。”</p>
姬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扶膝道：“姬香从日本回来了，惊闻三元君为宵小所害，被捕入狱，明日会审。</p>
不知三元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需要姬香劫狱，夫人但请吩咐。”</p>
鹿溪听了大为欢喜，患难见真情，这位东瀛姑娘听说二哥出事，没有跑路，还能对二哥有这样的心意，那就是好的。</p>
鹿溪对阿它道：“阿它，陪你阿里虎姐姐回房歇息吧。”</p>
阿它答应一声，便挽着阿里虎的手，走出了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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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溪拉住姬香的手，亲切地道：“来，咱们去内室说话。”</p>
……</p>
会审之日，皇城司下三指挥所的指挥使吴一尘，大理寺的寺正腾藤，一大早便从各自衙门赶往临安府。</p>
临安大狱里，一个个人犯也被提了出来，戴上枷梏，准备押赴临安府衙。</p>
原宣旨院勘印房主事徐洪诚、行在会子务监官杨雷峯、李巧儿、何七七等。</p>
此外，三元珠宝行的掌柜、账房，还有龙山的王莲生、王烨凡等人。</p>
这些人都是要坐大车押往临安狱的。</p>
男监里边，隗顺对杨沅欠身道：“今天要委屈侯爷了。”</p>
杨沅伸出双手，笑道：“与你不相干，来吧。”</p>
隗顺亲手将枷梏给杨沅架在脖子上，锁好。</p>
杨沅注意到，枷梏在脖颈和手腕的位置，都垫了一层土黄色的粗布，与枷梏木料本色相近。</p>
待杨沅从男监提出，就见肥玉叶也从女监被提了出来，隗顺快步上前，将一辆大车帘子掀开，道：“侯爷，肥姑娘，请上车。”</p>
他们坐的不是那种粗木打造的栅栏式囚车，那种囚车通常是往刑场去时用的，在里边站不好坐不下。</p>
如今往临安狱受审，旁的犯人是六个人一批，乘坐一辆敞蓬牛车。</p>
唯有杨沅和肥玉叶，共是一辆加了蓬、带帘儿的牛车，免得一路行去，路人可以随意窥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