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平城。
这里是守望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口,城墙高耸,墙面布满了历代攻城留下的箭簇。
背靠虎山,山中地势险峻,极难行走,三面环江,是连接虞州和京城的咽喉地带,仅凭地势,就足以抵挡众多来犯之兵。城外的护城河直通隐川下游,连接城内暗河,水道是赵凛等人最先考虑攻城的路线。
钟震大军已经在城外驻扎了好几天了,若是在佑帝年盛,天下尚未动乱之时,远平城断没有这么容易攻取的。
但是,虞州城破,消息早就传遍,天下大势归心燕王,早就吓得远平城守将怯懦不敢打,对抗之心懒散。仅凭着远平城强大的地势,还在苦苦硬撑着。
赵凛等人已派出先头部队在三江周围,架百车在城外投石击鼓,派嗓门大的猛将在城门外或骂仗,或劝降,城中守军已隐隐有投降之意,回击力度日渐减弱。
每日一到丑、午之时,便发动佯攻,却又围而不攻,让守将整日不敢卸甲,终日战战兢兢。
梆子敲了三声,眼看就快到丑时了,哗啦啦的水浪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
远平城外一片寂静,一股水腥弥漫在城内外,浓浓夜色下,江面墨色深深,天空布满了浓浓的黑云,低压压的,就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
城外不远处,营帐外篝火冉冉,木柴滋啦啦地烧着,众人围在火堆边上,驱散着冬夜里挥之不去的刺骨寒湿。
“真冷啊!”
李四打了个哆嗦,裹紧了棉衣盔甲,跟身旁的人挨得更紧了。
冷还可以扛,但是饿肚子实在是难得扛,此刻又冷又饿,守夜的人都难免有些抱怨,但是碍着赵凛在,不敢大声说。
“赵将军,你说世子何时会把粮草给运过来啊?”
李四实在是忍不住了,抬头朝坐在他对面的赵凛问道。
赵凛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将手边的干柴扔进柴火堆里,面色沉沉,似乎在想些什么,没听到李四在喊他。
“赵将军?”
李四又问了一句。
赵凛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看到赵凛深沉冷漠的眸子,李四张了张嘴,叹了声,将手里的木柴扔了,摇摇头。
“没什么......”
赵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块干饼,扔给了李四。
看着怀里的那块干粮,李四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凛。
“你不是饿了吗?你看着跟他们分点吧。”
旁边几个人的目光都朝李四看了过来,他们已经断粮一天了,但是还没有饿到抢长官干粮的地步。
迎着众多灼热的目光,李四脸皮有些发热,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四想还回去,赵凛没接。
他环顾了众人一眼,认真道:“我知道兄弟们都有些饿了,但是还请各位再坚持一下。远平城里面的那些人,已经快被我们吓破胆了,就差最后一击,远平就可拿下,万不可在此处功亏一篑!”
“可是,离预计送到粮食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天了,天又这么冷,兄弟们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不知道世子何时才能把粮给运过来......”
有个人怯怯道,他们虽然愿意跟着燕王打天下,但是,毕竟也是要混口饭吃的,肚子饿的不行,还谈什么打仗?
旁边几人目光也有些闪动着。
赵凛目光沉沉,哪怕这些天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但是,他还是坚定地回答着那句话。
“我相信世子,一定会把粮食运过来的。”
看到赵凛目光坚定又锐利,语气沉着,不由得让人跟着相信起来,众人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赵凛没继续说什么,从火堆边站了起来,走到营地边的林子旁,背着手,远远地望着隐川的尽头,心事重重地等着某个人。
背影英武又坚韧,光是站在那,就是稳定军心的一根笔直柱子,让余下众人也不禁跟着朝那边望去。
澜儿,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隐川之畔。
漫天火光映得黑夜十分明亮,像是火龙吐着鼻息一样,江面上的雾气都被呼啦啦的火龙给驱散了,一股桐油味,还有烧焦味,裹着浓浓黑烟,笼罩了整个江面。
水寇们霎时间乱了手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北面的风,朝他们呼呼地吹着,被淋上火油的蛟龙船,哪怕提桶浇水灭火,也赶不上船身燃烧的速度。
“当家的,咱们被骗了!”
独眼龙眼神阴鸷,朝众人大声喊着:“跳水,上小艇!”
“扑通!”
“呼啦啦”的火舌,凶猛地跳窜着,蛟龙船发出“咔啦咔啦”的崩碎声,在湍急的江面上猛烈地晃动着,大片水花溅起,来不及上小艇的水寇,匆匆跳进了湍急的江水里。
“砰!!!”
燃烧的运粮船,被北向的风,和下游湍急的水流推下去,朝几艘潜藏在对岸的蛟龙船,正面冲了过去,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在隐川江面上,惊得两岸的飞鸟们疯狂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