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刚把铁砂撒在泥船上,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快收麦子!”石烈的喊声从麦田传来,却见晒谷场的积水里漂满了泥船,阿芒站在最大的那艘上,正用阿朵的草药篮当帆,对着天空大喊:“麦神号全速前进!”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脸上,却浇不灭眼里的光——泥船底下的蓝光与闪电交相辉映,竟让石烈错觉看见年轻时的自己,也曾这样幻想用麦秆撑起整片天空。
暴雨过后,篝火上架起了烤泥船。阿朵气呼呼地往火里扔辣蓼草,浓烟裹着火星窜起来,把阿虎的影子投在岩壁上,竟变成了长着鹿角的飞船驾驶员。欧桑往火塘里添了块松脂,火苗“轰”地窜高,泥船模型在热浪中扭曲变形,竟成了一只驮着麦穗的巨鲸,尾巴扫过之处,岩壁渗出的水珠在火光中像极了银河的碎屑。
“当年洪水退去,你太爷爷用麦秆扎了七十二艘船。”欧桑往阿芒手里塞了块硬邦邦的麦饼,饼面上隐约有船纹凹陷,“每艘船上都放了七颗麦种,漂到哪儿,就把根扎到哪儿。”阿芒咬下一口,饼里突然掉出个硬物——竟是半颗嵌着蓝光的泥珠,在篝火下泛着彩虹般的油光,像极了阿朵熬坏的麦芽糖。
夜深了,阿芒躺在草垛上,望着漫天星斗。晒谷场上的蒲公英绒毛不知何时聚成了船队,正朝着火山口飘去。他摸出藏在怀里的泥船,船底的铁砂还在发烫,恍惚间,竟听见欧桑的骨琴声从远处飘来,混着阿朵的骂声、阿虎的鼾声,还有萤火虫振翅的轻响——这大概就是欧桑说的“银河交响曲”吧,他想,不过比想象中热闹得多,也香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