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祠堂中,白清音的画像前跳动着橘红色的烛光。
边月盯着画像上的人,木质的窗户被夜风吹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画像中的女人冷清出尘,带着栉风沐雨后屹立不倒的高傲,如果仔细看,竟然与边月平时的神情像了个十成十。
也是,她是这个女人养大的。
这个女人是她的恩师,她的仇敌。她的领路人,她所有灵感缪斯的启发者。
边月在她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她学习她、揣摩她、试着理解她,最后掀翻她。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的针锋相对,岂能不像她?
边月将手伸向那幅画像,手上被僵尸利爪抓出来的伤还在渗血,有些微微颤抖,却没带半点儿犹豫,将墙上的画像扯了下来。
画像后面,是一块与周围墙壁没什么不同的木板,边月握紧拳头,一拳捶向木板,木板瞬间被捶得四分五裂,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一丝微风从洞中吹出,撩了一下边月额前的碎发。
白日她看到的画像上,白清音那一抹诡异的微笑,大约就是来自于此。
边月拿起供桌上没熄的蜡烛朝洞中扔了下去,烛火中途就熄灭了,但蜡烛落地的回响声,她却过了很久才听到。
这是一个很深的洞,大约是通往地底的。
不需要犹豫,边月跳进了进去。
或许白清音让田瑾瑜杀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边月自己发现黄泥村地底下藏着的秘密?
以白清音最后和边月的关系,无论白清音说什么,边月都不会听,也不会信。只有借着田瑾瑜把她引到这里,她才能为好奇所驱使,下到黄泥村的底下去?
想了一会儿,边月就懒得琢磨一个死人的心思了。
左右都是黄泉不见,看看她这个师父最后留下的后手是什么,也算是一场可笑的祭奠吧。
洞中并非垂直往下,而是被挖凿出了一级一级的阶梯。
阶梯螺旋往下,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一个灯台。边月好歹记得这里是别人家的祠堂,没有明目张胆的点燃这些蜡烛。
往地下走了大约四五十米的距离,地下那道呼吸声越来越明显。虽然衰弱,却隐隐带着风雷的威慑。
边月听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路边灯台上的蜡烛。
蜡烛燃起的一瞬间,边月瞳孔缩了一下。
托着蜡烛的灯台,是用一个人浇筑上水泥,再跪在路边托举灯台的形状。
那张人脸已经烂得骨头都露出来了,不过这人身上的军服还没完全烂完,翻领、竖肩章、膏药旗,倭寇九八式军服。
这人生前,是一个倭寇。
且看这肩章的级别,官儿应该不低。
让人跪在这里当灯台,一看就是白清音那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边月点燃沿途的蜡烛,一路往下走。
走到七八十米的时候,周围不再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开始出现钟乳石,钟乳石滴落下寒凉浸人的水珠。
或大或小的钟乳石石洞中,开始出现一口一口漆黑的棺材。
这些棺材前面,有的跪着被水泥浇筑的倭寇,有的跪着穿白色唐装的华夏人,
钟乳石洞中寒冷,这些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有的尸体,甚至能看清楚他们死前前惊恐的表情。
大约数了一下,这里的尸体至少在七千以上。
边月的高中是山海市重点的一中,人数也才在七千人左右。
白清音是把一整个中学都埋在这里了。
又往下走二十多米,好像真的到地底了。
站在地底的那一刻,边月有种汗毛根都凉透了的错觉,好像有很危险,很强大的猎食动物正在盯着自己。
跪着的灯台走到这里,算是没有了。
再后面的路,是一块一块的水晶照明。
只要不是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边月的视觉都很强。这些水晶给出的光芒,足够让她看出眼前的场景。
她的眼前,是一道很多骨头垒在一起的大门。大门约莫十米来高,边月都怀疑这些骨头是怎么垒上去的。
骨门上镶嵌着几颗人头,像是后加上去的。
站在这扇骨门前,边月看到了很多她的记忆里没有的画面。
出征离开的男人,被屠杀的妇女和孩子,被折磨哀嚎的老人,还有狰狞的倭寇军刀和身着唐装的华夏人。
边月看到自己被斩下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哭得快要晕厥。
“圣女,千万别出来。”她无声的说了一句,意识彻底混沌,
可是那一双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不肯合上。
她这是陷入了哪一个死鬼临死前的记忆?
边月凭着意志力挣脱这种混沌状态,赶紧给自己服下一颗清心丸。
眼前的幻象消失。
她依旧站在那扇骨门前,脚下连半寸都没有挪过。
这是……白清音设下的幻境?!
阵法之绝在于,不知不觉就能取汝狗命。
边月脑海中响起白清音当年的话。
如果当初她不硬要跑去读书,白清音会教她阵法吗?
教不教的不一定,但折磨是少不了的。她又不是贱皮子,有脱离苦海的机会,为什么要留在山桃村看白清音的脸色过活?
边月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推动骨门。
走到这一步,边月基本已经确定,白清音是故意将她引到这里来的了。
凭着骨门前的幻象,如果没有清心丸,再加上筑基期的灵气充盈丹田。走到这一步的人,基本就算是寄了,谁还能推开这扇骨门?
幻象消失后,这扇骨门的威压也直直的落到边月身上。
边月咬紧牙关死扛着推开骨门,也不知造它的人在里面放了麒麟骨还是凤凰泪,威压几乎压得边月喘不过气来。
一个能把铜皮铁骨的僵尸抡起来当武器使的人,愣是只将这扇骨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灵气扑鼻而来,
耳边,那如风雷一般的呼吸声越发清晰起来。
门内的世界很清晰,巨大的水晶石悬在天顶上,仿佛一轮太阳,让这里如地面上白昼一般明亮。
骨门中很大,在水晶荡漾的光芒中,边月看到了一张一张的床。这些床只是木板拼接而成,没有床架,没有脚蹬。
它们有的被石壁中横出来的木头托着,有的摆在石壁下的平地上。
每张床上几乎都躺着一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都有容貌出尘绝世的好皮囊,看着都是二十多,三十的面容。
他们穿着统一的少数民族服装,有点儿像白族和苗族的结合体,男人梳着小辫子,挂着银铃铛。
女人戴着银制的帽子,仿佛还会微笑着站起来,载歌载舞一样。
边月赞叹了一下这些人保存自己尸体的技术,有些想剖开一个研究看看。
不过最终也没动手,倒不是突然有良心,不搞变态研究了。
她只是怕这些尸体突然尸变,它们看起来太新鲜了,仿佛随时能站起来。
到时候这些尸体一下子全站起来,她应付起来应该够呛。
这些人的床很大,他们可能把自己的床当棺材用了,床上除了尸体,还摆着一些当做随葬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