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学医(1 / 2)

天人幽冥 月海神隐 6096 字 16小时前

裴夫人见王百寿一行人灰溜溜地出去后,才赶忙快步上前,脸上满是关切,声音轻柔地说道:“夫君,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为裴刺史顺着气,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心疼。

裴玄素安静地站在一旁,一时不知所措。他时而仰头望向屋外澄澈的天空,似乎在寻求某种答案;时而又将目光投向自己满脸怒容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知此刻自己不宜擅自离开,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又略带尴尬地盯着脚下的地板,脚尖不自觉地在地面上轻点。

青鸟瞧着眼前这略显杂乱的场景,心里明白当下绝非叙旧的好时机,思忖一番,觉得还是明日再来刺史府拜访更为妥当。拿定主意后,他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裴刺史,今日您事务缠身,多有不便,我等改日再来叨扰,明日定会准时拜访。” 凤鸣和凤锦见状,也赶忙一同拱手示意。三人转身,便要抬脚离开。

裴刺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说道:“让几位小友见笑了。今日家中琐事繁杂,实在抱歉。明日,咱们再好好叙谈。” 说罢,他扭头朝着屋外高声喊道:“刘管家!”

刘管家听到呼唤,立刻快步走进来,恭敬应道:“阿郎,有何吩咐?”

“你去安排好客房,好生安置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小友歇息。” 裴刺史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青鸟一听,连忙推辞:“刺史太客气了,我等在城中寻家客栈落脚即可,实在不敢过多叨扰府上。”

裴刺史连忙摆手,态度诚恳地说道:“小友可千万别这么见外,你们大老远赶来,我怎能让你们去外面将就。若是如此,岂不是折煞我裴某了。”

青鸟见裴刺史言辞恳切,盛情难却,便不再推辞,感激地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裴刺史的盛情款待。”

言罢,青鸟、凤鸣和凤锦三人整齐地向裴刺史一家拱手作揖,动作一气呵成,眼神中满是谦逊与礼貌。随后,他们转身,步伐轻盈地跟着刘管家稳步离去。

裴玄素见其他人都已离开,心中一急,赶忙开口:“阿爷……” 然而,话还没说完,母亲一道凌厉的眼神便射了过来,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裴玄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脸上满是无奈与委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父亲。

“夫君,这儿人多嘴杂,说话诸多不便,咱们还是先回后院吧。” 裴夫人走到裴刺史身旁,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温婉与关切。

裴刺史目光如炬,看向裴玄素,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冷哼里,满是对儿子先前言论的不满与无奈。随后,他迈开大步,朝着后院走去,步伐急促有力,尽显一家之主的威严。裴夫人见状,赶紧紧跟其后,走的同时,伸手一把揪住裴玄素手臂上的衣裳,那动作看似嗔怪,实则满是疼爱。裴玄素被母亲拽着,身体一个踉跄,一脸的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挣脱,只能乖乖地跟着前行。门口候着的婢女和仆人,见主人动身,立刻整齐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后院走去,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

刺史府后院的房里,裴刺史迈着沉重的步伐,率先踏入房中,他的身影透着几分威严与疲惫,径直走向座位,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待走到椅子前,才缓缓转身坐下。

裴夫人则仪态优雅地跟在其后,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目光在裴刺史和裴玄素之间来回游移。她走到一旁,缓缓落座,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压抑的氛围。

裴玄素孤零零地站在房屋中间,身姿挺拔却又带着几分拘谨。他的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身前,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唯有屋外树梢上的鸟儿叫声,此起彼伏,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裴刺史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裴玄素,那目光仿若两把锐利的刀,想要将儿子的心思看穿。他的眉头紧皱,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怒火与不解。

裴夫人见此情景,心中一紧,赶忙侧身,轻轻碰了碰裴刺史的胳膊,柔声劝慰道:“夫君,你可千万别再生气了。咱们玄儿一向乖巧懂事,如今做出这般决定,想必是有什么隐情。咱们且先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

裴刺史听闻,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似乎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多年的期许与失望,缓缓吐出:“玄儿,你之前读书不是读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铁了心要去学医了呢?”

“阿爷。” 裴玄素深吸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给自己积攒勇气。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裴刺史的视线,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我想学医。只是从前,我一直没敢开口。”

裴刺史的目光陡然锐利如鹰,紧紧锁住裴玄素,眼中的怀疑和质问愈发浓烈,他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哼,我看你突然提出学医,定是和那个云娘子脱不了干系!是不是她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蛊惑了你,你才跑来跟我说这些?” 他的眼神中满是审视,像要将裴玄素心底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裴玄素见父亲误会至此,神色愈发急切,他声音诚恳且坚定:“阿爷,您误会了!云娘子与我,实乃纯粹的知交。她知晓我心中对医术的向往,一直以来,无论我是研习医术遇到难题,还是在决心追逐医道的路上摇摆不定,她都始终在一旁鼓励我,让我勇敢去做自己真正想做之事 。”

他目光坦荡地直视裴刺史的眼睛,眼眶微微泛红,带着几分恳切与委屈:“孩儿对医术的热爱,绝非一朝一夕,也不是受他人左右。云娘子不过是懂我之人,在我迷茫时,给我指引方向,在我怯懦时,给我前行的勇气。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孩儿内心深处对治病救人的渴望,对苍生疾苦的悲悯。还望阿爷明察,莫要再误解云娘子,也莫要再质疑孩儿的决心。”

裴刺史听闻裴玄素的解释,只觉气血上涌,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拳,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双眼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裴玄素,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灼烧。

“数月?!” 裴刺史怒极反笑,笑声中却满是嘲讽与不屑,“你和那云娘子相识仅仅数月的时间,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甚至要为了所谓的‘热爱’,放弃大好仕途?你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被她几句甜言蜜语哄得不知天高地厚!” 他向前跨了一步,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你可知道,你这一念之差,会毁掉自己的一生!什么知交,什么鼓励,不过是你为自己的荒唐行径找的借口罢了!”

裴刺史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那颤抖的身躯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怒。他死死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看你就是被儿女私情冲昏了头脑,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重要之事!你给我好好想想,别再被这虚幻的感情蒙蔽了双眼!” 尽管他竭力压制怒火,可声音依旧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震得人心发颤 。

裴夫人见夫君盛怒,她急忙起身,快步走到裴玄素身边,伸出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动作轻柔又满是疼惜。“玄儿啊,” 裴夫人开口,声音温婉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恳切,“你阿爷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句句在理。我们做父母的,哪有不为自己孩子好的呢?你阿爷一心盼着你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啊。”

她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与期许,“咱们裴家世代为官,你阿爷对你寄予了厚望,这些年含辛茹苦地培养你,就盼着你能走科举之路,入朝为官,施展自己的抱负,造福百姓。你若是突然放弃,不仅辜负了你阿爷多年的心血,也断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呐。”

裴夫人抬起手,轻轻为裴玄素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你还年轻,有些想法或许还不够成熟。这行医之路,艰难又坎坷,哪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而仕途才是正途,只要你肯努力,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听阿娘的话,别再任性了,好好考虑考虑你阿爷的话,莫要辜负了你阿爷对你的期望。” 说罢,她看向裴玄素,眼中满是期待,希望儿子能明白他们的苦心 。

“阿娘。” 裴玄素无奈地轻唤一声,语调里满是纠结与为难。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屋内略显压抑的气氛。

只见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款步而入,她身姿婀娜,眉眼间与裴夫人竟有七八分相似,宛如裴夫人年轻样貌的复刻。女子身着一袭浅紫色上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珠圆玉润?的腰身,下身搭配一条洁白如雪的齐胸襦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若春日里随风舞动的花瓣。她的手臂上挽着一条明艳的橙色帔帛,恰似一抹绚丽的晚霞,为她清丽的气质添了几分活泼与灵动。每走一步,帔帛便如行云流水般飘动,更衬得她仪态万方。

她身后,一名婢女悄然无声地停下脚步,垂首站在门外,安静候着,不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来者正是裴刺史的次女——裴婉君。

“阿爷,阿娘。” 裴婉君走到父母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动作优雅得体。礼毕,她直起身子,目光落在裴玄素身上,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对兄长的关切,也有对眼前这场争执的无奈。她在进屋前就已经听到了个大概,深知又是阿兄闹着要去学医,惹怒了父亲。

裴婉君见父亲满脸怒容,心中一紧,赶忙走到父亲身旁,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扶着父亲缓缓坐下,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语气软糯又满含敬意:“阿爷,阿兄又惹您生气了,您先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她微微歪着头,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是关切地看着裴刺史,继续说道:“阿兄平日里最爱读书,对学问钻研得那么深,如今想要学医,想必是看到了百姓在病痛中的苦难,一心想要去帮他们。阿兄这般心怀苍生,和阿爷您一直教导我们的要关爱百姓是一个道理呢。”

裴刺史深吸一口气,胸腔的剧烈起伏逐渐平缓,脸上的怒色也随之淡去几分。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在驱散方才因盛怒而生出的疲惫。

“入仕为官也是一样帮助百姓,” 裴刺史的目光从裴婉君转向裴玄素,声音虽还带着几分威严,但已没了先前的火气,“况且,为官所能做之事,远比行医更为广泛,更能帮到百姓。你们可知道,百姓的生活,可不仅仅是治病这么简单,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妥善安排?唯有衣食无忧,他们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深沉:“阿爷在这邠州任职多年,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方才保得一方百姓如今的平稳生活。这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又岂是你们能轻易体会的?”

裴婉君对着父亲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每一个字都带着对父亲的尊崇,“所以啊,阿爷您一直是我们的榜样,阿兄肯定也是受了您的影响,才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去为百姓做些实事。咱们裴家世代为官,不就是为了造福一方吗?阿兄学医,不也是在为百姓谋福祉嘛。”

裴夫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女儿巧舌如簧地劝慰着夫君。裴婉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慢慢吹散了裴刺史心头的阴霾。看着丈夫脸上的怒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思索,裴夫人心中满是欣慰,她微微上扬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身姿优雅地走到一旁,缓缓坐下,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生怕惊扰了此刻微妙的氛围。坐下后,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丈夫和孩子们,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期待。

“那为官和医道能是一样吗?” 裴刺史听闻女儿的话,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与不解,他转身看向裴婉君,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他的语气虽然不再充满怒火,但依旧带着几分质疑,似乎在等待女儿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消除他心中对医道与仕途的比较所产生的疑虑 。

裴婉君见父亲依旧满脸犹豫,心急如焚,脑子飞速运转,突然灵机一动,赶忙说道:“阿爷,您可还记得卫国公李靖李卫公?他年少时,曾邀请药王孙思邈伴读。那时,李卫公一边研习兵法谋略,一边跟随孙思邈接触医道,汲取济世救人的学问。后来,李卫公出将入相,立下赫赫战功,为我大唐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成就非凡。”

裴婉君微微欠身,神色诚恳,眼中满是对父亲的期许:“阿兄如今对医道满怀热忱,就像当年的李卫公。读书入仕能让阿兄在朝堂上施展抱负,为百姓谋福祉;学医则能让他在民间救死扶伤,直接为百姓解除病痛。这二者并不矛盾,反而能相互促进。阿兄有这份志向,又如此勤勉好学,定能在两条道路上都走出属于自己的辉煌。”

说话间同时飞快地朝裴玄素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催促,仿佛在说 “快抓住这个机会”。

裴玄素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可眼神里却全是无奈与抗拒。他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恳切,回望着妹妹,似乎在无声地诉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一心只想钻研医道,治病救人,对入仕为官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趣。这官场的种种规则与束缚,并非我心之所向,我只愿在医道之途上,为天下苍生解除病痛。”

裴刺史听闻裴婉君的话,心中虽有妥协,但多年来对仕途的执念,还是让他忍不住瞥了裴玄素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哼,就他,能科举成功再说吧。他若真有那本事,就不会在这时候还想着学医分心了。”

裴婉君见父亲这话虽带着质疑与轻视,却也有着商量的余地,赶忙趁热打铁。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语气软糯却又充满说服力:“阿爷,您这话可就不对啦。要说阿兄学医如何,我确实不太清楚。可阿兄读书怎么样,阿爷您还能不清楚吗?”

裴婉君微微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继续说道:“从小,阿兄就对书籍爱不释手,先生布置的课业,他总是完成得又快又好。那些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他都能理解得透彻深刻,还常常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先生们对他的学问夸赞有加,阿爷的那些幕僚们也都知道阿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她轻轻拉了拉裴刺史的衣袖,撒娇般地说道:“阿兄既然有这般读书的天赋和勤勉,科举对他来说,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如今他想在读书之余学医,也不会影响他科举的。阿兄心里有数,肯定能把两者都兼顾好,阿爷您就别操心啦。”

裴夫人一直静静看着女儿巧舌如簧地劝解丈夫,见丈夫脸上有了妥协的意思,心中一喜,她轻轻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声音温婉又带着几分嗔怪:“夫君,你瞧婉儿说得多在理呀。咱们玄儿的读书本事,咱们是看在眼里的,他从小就聪慧,又肯下功夫,只要他肯用心,科举之事定不会差。”

裴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对子女的疼爱:“再说了,玄儿想学医,也是一片好心,他是想着为百姓做点实事,这也是咱们平日里教导他的。如今孩子有了志向,咱们做父母的,应当支持才是。学医也并非坏事,和读书科举并不冲突,说不定还能相辅相成呢。”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裴刺史的手背,语气愈发轻柔:“夫君,你就别再为难玄儿了。他向来懂事,既然做了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咱们就信他这一回,让他去试试,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裴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裴刺史,希望自己的话能让丈夫彻底放下顾虑 。

裴刺史的目光在女儿和夫人之间来回游移,看着裴婉君那期待的眼神,又感受着裴夫人温柔的劝说,心中的坚持开始动摇。他想起过往裴玄素读书时的勤奋模样,那些为学业挑灯夜战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心中的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松动。

他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些无奈与期许,缓缓说道:“罢了,既然如此,学医便学医吧,但只能在读书之余,不可本末倒置,荒废了科举入仕的正途。”

裴玄素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刚要出声,裴刺史眼神一凛,看向他,严肃地补充道:“还有,绝对不可为儿女私情所扰。你心思单纯,若是因为这些耽误了学业和医术,辜负了全家人的期望,我定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