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通讯靠书信、出行靠双脚的年代,李家庄恰似一位隐匿于豫西王屋山褶皱里的长者,周身散发着古朴宁静的气息,安然诉说着悠悠往事。它由走马站、和平、南地安沟、冷沟桃园等几个居民组构成,每个居民组都像是长者身上独一无二的纹理,深深镌刻着专属的生活印记 。
李家庄的日常与宗族纽带
春日清晨,稀薄的雾气还未散尽,晨曦轻柔地洒落在和平居民组错落有致的土
墙黑瓦上。老槐树下,年逾古稀的李大爷坐在矮凳上,他的脊背微微佝偻,双手满是老茧,正缓缓摩挲着那杆被岁月打磨得油亮的旱烟袋。李大爷眯着眼,望向不远处嬉戏的顽童,嘴角上扬,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声音沙哑却饱含慈爱:“娃,慢点儿跑,这地面刚下过露水,滑得很,莫摔着咯,不然回家又得遭你娘骂喽 。”
孩童们可顾不上这些,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在狭窄街巷里你追我赶。为首的小虎,头发蓬松杂乱,还夹杂着些许干草屑,脸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自制的木剑,那木剑是他缠着爷爷,用村口老树上掉落的树枝削制而成的。此刻,木剑在他手中仿佛真成了能降妖除魔的神器,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驾!驾!我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都给我冲啊!”身后的孩子们嘻嘻哈哈,紧紧跟随,欢闹声惊得树枝上的鸟儿振翅高飞,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
田野间,兄弟姐妹们扛着锄头,裤脚随意挽起,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布满青筋的小腿。他们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厚实的土地上,领头的李二哥,浓眉大眼,古铜色的脸上满是坚毅。他把肩上的锄头往上耸了耸,提高音量说道:“大伙都加把劲,趁着这天亮,把村东那块地翻了,可别误了农时,不然秋后收成就悬啦 !”众人纷纷应和,走向绿意葱茏的麦田。锄头起起落落,翻出湿润的泥土,散发出土地独有的芬芳,那是希望的味道,承载着村民们对丰收的殷切期盼 。
南地安沟,房屋依着山势而建,溪水潺潺绕村而过。溪边,阿珍嫂子蹲在光滑的石头旁洗衣。她挽着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小臂,小臂上还留着昨日在田间劳作时被杂草划伤的浅浅痕迹。她双手熟练地揉搓着衣物,棒槌有节奏地捶打,水花四溅。阿珍嫂子一边捶打,一边和身旁的妇女唠着家常:“听说隔壁村的阿花,年前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模样,粉嘟嘟的,可爱极了,眼睛像他爹,又大又亮 。”旁边的人笑着回应:“可不是嘛,阿花可算熬出头了,往后日子肯定越过越有盼头咯 。”溪边的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拂,偶尔扫过阿珍嫂子的肩头。她抬起头,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说:“这柳树都抽新芽了,今年肯定是个好年景 。”
杂货铺前,人们围坐一圈。老张头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眉飞色舞地讲着:“我家那老牛,昨儿个也不知中了啥邪,挣脱缰绳撒腿就跑,可把我急坏了,漫山遍野地找。好在后来在村后头的山坡找到它,好家伙,正悠哉悠哉地吃草呢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老牛奔跑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众人哄笑,老李叔接话道:“你那老牛啊,怕是在圈里憋久了,想去外头溜达溜达,见识见识世面。说不定啊,是去找它的老相好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不同姓氏的人们在这交流里亲如一家,仿佛世间的烦恼都被这淳朴的笑声驱散 。
李家庄以李、刘、卫三大家族为支柱,而和平、老母猪窝、李大洼的李姓族人,血脉相连。婚丧嫁娶时,这种宗族凝聚力便展现得淋漓尽致。
婚礼那天,新郎李明身着崭新的中山装,笔挺帅气,胸前别着大红花,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迎亲队伍出发前,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整了整衣领,走到父母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声音略带颤抖:“爹,娘,我去接媳妇了,你们就等着喝喜酒吧 !”父母眼中满是欣慰与不舍,母亲走上前,她的手微微颤抖,轻轻为他整理头发,眼里闪着泪光:“儿啊,路上千万注意安全,把媳妇平平安安接回来。到了丈母娘家,嘴巴放甜点,可别毛手毛脚的 。”
到了女方家,姐妹们出的难题可不少。“新郎官,唱首情歌表表心意,唱得不好可不让接走新娘。”李明脸一红,挠挠头,清了清嗓子,唱起《月亮代表我的心》,虽有些跑调,却满含深情:“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新娘王丽,身着红嫁衣,头戴凤冠霞帔,盖头下的双眼满是羞涩与期待,纤细的手指紧张地揪着衣角,那衣角被她揪得微微发皱。被搀扶上花轿时,她微微颤抖,轻声叮嘱身旁送亲的妹妹:“你在家要多帮爹娘干点活,照顾好他们,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们 。”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哽咽 。
葬礼上,气氛凝重哀伤。灵堂内,李老爷子的遗像挂在正中央,黑白照片里的他笑容和蔼,仿佛还在眼前。子孙们身着素服,眼眶红肿,大儿子李宏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不停地给前来吊唁的人磕头致谢,额头磕得微微发红,他的膝盖早已麻木,但悲痛让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多谢各位来送我爹最后一程,这份恩情,我们全家铭记在心 。”其他子孙们围在一旁,默默流泪,有的轻轻抽泣,肩膀微微颤抖;有的则嚎啕大哭,哭声在灵堂里回荡,让人揪心,那哭声里饱含着对逝者的无尽思念 。
李贺大伯家的生活轨迹
李贺大伯家,热闹而温馨。大伯身材魁梧,脸庞方正,常年的劳作让他皮肤粗糙黝黑,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深深绽开,透着憨厚与朴实。他的手掌宽大而厚实,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那是辛勤劳动留下的勋章 。
大哥李褂,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眼神中透着坚毅与果敢。李贺记事起,他就骑着那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穿梭在山林间。车把上系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毛巾,每次回家,他都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那毛巾擦过他被晒得黝黑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汗渍的痕迹。然后走进家门,笑着和家人打招呼:“我回来啦,今天林子里的空气可清新了,就是活儿不少,把我累得够呛 。”他的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让人感受到他对家的眷恋 。
后来二哥也被安排到在济钢铁山河矿上班,他性格沉稳,干活踏实。每次出门前,都会细心整理衣衫,对着镜子正正衣领,他微微低头,眼神专注地审视着自己的着装,衣角的褶皱被他轻轻抚平,直到满意才转身离开:“我去上班了,家里要是有啥事儿,就去单位找我,别耽搁了 。”
最小的李蛋和李贺同是阴历二月出生,李蛋性格活泼,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得知自己被安排到乡里林站上班时,他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喜悦:“太好啦,我也能去乡里工作咯!以后我也能像大哥一样,骑着自行车到处跑,说不定还能给家里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 。”说着,在家里跑来跑去,收拾行李,把母亲给他准备的干粮、衣物一股脑塞进包里,他的动作急切而慌乱,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
姐姐们出嫁时,也是村里的大事。李雨姐出嫁那天,身着碎花棉袄,眼睛哭得红肿,母亲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婆家,可别像在家里一样任性,要勤快些,多帮公婆干点活,和邻里处好关系。受了委屈,就跟家里说,别自己憋着 。”李雨姐含着泪点头,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母亲粗糙的手上:“娘,我知道,您和爹也要照顾好自己,农忙的时候别太累着,要是家里有啥重活,就叫弟弟们帮忙 。”李天姐则性格开朗,出嫁时还笑着安慰家人:“又不是嫁多远,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等我在婆家安顿好了,就接你们过去做客 。”她的笑容温暖,眼神里满是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对家人的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