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自幼便在大路上学,彼时的铁山河,恰似一条蛰伏却又暴虐无常的太古凶兽,每逢溽暑时节,便挣脱自然的羁縻,以摧枯拉朽之势肆意泛滥。它裹挟着混沌之力汹涌扑向沿岸的十余个村庄,所经之处,屋舍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肥沃的农田转瞬沦为泽国,给当地百姓带来了难以估量的灾祸,往昔的安宁祥和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麻园村地势偏高,在洪水的狰狞攻势下,侥幸能寻得一丝喘息的余地。姥爷常常在李贺年幼时,目光深沉,神色凝重地向他娓娓讲述那段惊心动魄的往昔。
回溯到1958年,苍穹仿若被上古魔神的利刃豁开一道巨大创口,天河之水倾盆而下,绵绵不绝,整整三日三夜未曾停歇。铅灰色的云层仿若一块沉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向人间,似要将世间万物碾作齑粉。狂风在天地间纵横呼啸,宛如一群挣脱囚笼的恶兽,肆意地将树木吹得东倒西歪,枝干断裂的“咔嚓”声,恰似绝望的哀嚎,不绝于耳。李家庄水库在这持续暴雨的疯狂侵袭下,渐渐力不从心,不堪重负。姥爷回忆起那段时光,往昔的画面仿若就在眼前,清晰如昨。身为水库巡逻员的他,在坝溃之日,正孤身一人在堤坝上恪尽职守地巡逻。狂风裹挟着暴雨,如密集的箭矢般射向他饱经岁月沧桑的面庞,疼意如针般刺痛。他艰难地眯起那双布满血丝、饱览世间艰辛的眼睛,在泥泞不堪的堤坝上,每一步都迈得沉重而艰难,深陷的脚印仿佛是大地在苦难中留下的深深叹息,湿透的裤腿沾满了厚重的泥污。刹那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水库的水位正以一种骇人的速度疯狂蹿升,坝体开始微微颤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呻吟。姥爷的心猛地一沉,多年积累的经验如警钟般在他脑海中敲响——水库即将决堤。他全然不顾浑身湿透、仿若枷锁般沉重的衣物,以及灌了水、每一步都发出“噗嗤”沉闷声响的鞋子,拼尽全力撒开腿朝着村里奔去,一边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水库要决堤啦,大家快跑啊!”他涨红了脸,脖颈处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愤怒的小蛇,声音在狂风暴雨的肆虐呼啸中被无情地扯得七零八落,却饱含着令人动容的急切与坚定。
消息如星火般在村子里迅速传开,村民们从睡梦中骤然惊醒,面对这突如其来、仿若灭顶之灾的洪水,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李贺一家也未能幸免,洪水来势汹汹,转瞬之间,水位已涨至齐腰深。屋外,电闪雷鸣交加,一道道闪电仿若上古神剑,凌厉地划破如墨般漆黑的夜空,将大地瞬间映照得惨白如纸,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仿若天崩地裂的雷声,似要将苍穹炸裂。李贺的母亲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双手因恐惧和焦急而剧烈颤抖,试图从柜子里翻找出几件能带走的衣物。然而洪水来得太过迅猛,她的手在柜子里慌乱地抓挠着,只抓到几件早已被雨水浸透的布料,指甲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绝望与无助。父亲则将年幼的李贺紧紧护在身后,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与坚毅,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为家人遮风挡雨。他一边大声安慰着家人“别怕,有我在”,声音坚定有力,试图驱散弥漫在家人心头的恐惧阴霾,一边艰难地在汹涌的洪水中探寻出路,每迈出一步,都要奋力拨开眼前漂浮的杂物,洪水的冲击力让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踉跄。浑浊的洪水裹挟着各种杂物,如凶猛的野兽般不断撞击着他们的身体,每前行一步都充满了艰难险阻。好在姥爷的及时预警,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让一家人在生死边缘惊险地捡回了一条命。
为了抵御未来可能再度汹涌来袭的洪水,村里齐心协力修建起了石根高墙。提及那场洪水,舅母总是满脸怨愤,她时常念叨着,洪水来得实在太过迅猛,家中箱子里积攒多年的数百元钱,以及那些承载着家族珍贵记忆、见证岁月流转的银器,都在转瞬之间被洪水无情地席卷而去。那天,洪水如猛兽般冲进屋子时,舅母正从睡梦中惊醒,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深深的绝望,眼睁睁看着水位迅速攀升。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藏在箱子里的财物,那是一家人辛勤劳作的心血。她不顾危险,拼尽全力冲向箱子,试图将其搬到高处。然而,洪水的冲击力太过强大,她一个踉跄,险些被洪水吞没,凌乱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几缕头发肆意地遮住了她满是哀伤的眼睛。等她好不容易打开箱子,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那些珍贵的财物,洪水便如恶魔般将箱子无情地冲倒,钱和银器瞬间被卷入汹涌的洪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匆匆披上一条床单,便被人强行带离了那即将被洪水吞噬的家。在离开的那一刻,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生活多年、饱含无数回忆的屋子,泪水夺眶而出,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满是无尽的不舍与深深的无奈。屋外,狂风依旧如狂魔般肆虐,吹得门窗“哐当”作响,那声音仿佛是风在为这个家的悲惨遭遇而悲怆地哀嚎。
时光悠悠流转,如白驹过隙,转眼来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1982年,又是一个让李家庄人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年份。这一年,李贺的父亲前往王屋工作,李贺也踏上了赴王屋读初一的求学之路。据详实的史料记载,1982年7月30日至8月3日,济源地区仿佛被厄运的诅咒笼罩,连续五天遭受暴雨的疯狂侵袭。溟河、蟒河的洪峰恰似挣脱封印的远古巨兽,汹涌澎湃,流量瞬间飙升至每秒4240立方米。王屋山区降水量更是在450至650毫米之间徘徊,如此惊人的降水量,仿若奏响了一曲恐怖的灾难序曲,缓缓拉开了严重水灾的沉重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