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激昂起来,“咱们的坦克兵,那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跟犟驴似的,认准了方向就往前拱!履带断了?能修就赶紧修,修不好,就把炮塔当固定火力点用,继续掩护步兵!前面的路被反坦克壕挡住了?工兵上不去,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有的坦克驾驶员,愣是凭着一股子虎劲儿和过硬的技术,硬生生地从壕沟边上碾过去!车身都倾斜成四五十度了,看着都悬乎,但就是没翻!”
“还有更绝的!”李卫国仿佛身临其境,比划着说道,“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大壕沟,或者被炸毁的小桥,他们就用……用坦克搭桥!前面的坦克冲下去,用自己的车身填进沟里或者架在断桥上,后面的坦克就从它身上开过去!你想想,那得多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开下去的那辆坦克,基本上就等于报废了,里面的弟兄,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李建军听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那种用钢铁之躯为战友铺路的悲壮场面。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遭遇战。”李卫国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谷公路前进,坦克在前面开路,我们步兵跟在后面。突然,从前面山坳里,冲出来好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是苏制的t-34(虽然老旧,但当时越军仍有装备)和pt-76水陆坦克!他们显然是想打我们一个伏击!”
“当时情况那叫一个紧急!山谷里空间狭窄,咱们的坦克数量也不占优势,而且地形对咱们不利!步兵的反坦克武器还没来得及展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打头的那辆62式轻型坦克(我军当时在南方复杂地形作战的主力坦克之一)的车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赵,叫赵铁柱,平时看着挺腼腆的一个人。他二话不说,对着电台吼了一声:‘同志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冲!’然后猛地一踩油门,那辆62式坦克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朝着敌人的坦克就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开炮!‘咣!’一炮就把对面一辆pt-76的炮塔给掀了!紧接着,他又猛打方向盘,用坦克侧面狠狠地撞向了另一辆试图转向的t-34!‘哐当’一声巨响!两辆坦克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那辆老旧的t-34直接被撞得履带都掉了!”
“赵铁柱那辆坦克也被撞得不轻,但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前冲,用车载机枪疯狂扫射,压制敌人的步兵!他的举动,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阵脚给打乱了!也给咱们后面的坦克和步兵争取到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后面的坦克立刻跟上,开炮!射击!步兵的反坦克火箭筒也架起来了!‘嗖嗖’地往敌人的坦克上招呼!那场面,炮弹横飞,火光冲天!整个山谷都快被炸平了!”
“最后,那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全都被咱们给干掉了!赵铁柱那辆坦克也受了重创,几乎被打成了筛子,但他硬是坚持到战斗结束,还掩护我们步兵肃清了残敌!等我们把他从坦克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都快昏迷了,嘴里还念叨着:‘冲……冲上去……拿下柑塘……’”
李卫国讲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也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山谷,感受着胜利的喜悦和……隐藏在胜利背后的沉重代价。
“那一仗,打得是真提气!也打出了咱们坦克兵的威风!”他总结道,“后来,赵铁柱这小子,火线立功,据说还被树了典型。不过……听说他在后面的战斗中,还是……”
李卫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战场上,所谓的英雄,往往也只是燃烧得更耀眼一些的流星罢了。
李建军默默地开着车,刚才那段铁甲洪流、狭路相逢的故事,让他心潮澎湃,也让他对父亲那一代军人,有了更深的敬意和理解。
战争,不仅仅有猫耳洞里的煎熬和绝望,也有这种钢铁碰撞、勇往直前的血性与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