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开天之战(2 / 2)

王冬后退几步,终于看清那人的全貌,他也穿一身白,金边长衫曳地,看形制似是古时所流行。

眉如远山,目含秋水,任谁看了都会道一句俊朗少年郎,他只勾起单边唇角,似笑非笑。明明一股文人气,偏让那笑衬出几丝邪来。

“想来你是为他来的吧。”他长袖一甩,直指上方的石像。

他看他伸出的食指,摇摇头,“兄台,我也是误闯进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怎样才能出去?”

少年闻言,忽然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冬愣愣观察着面前的人,还以为他中了什么邪术,抬手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去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去…”那少年猛地扬起头,瞧他模样,分明是恼怒至极,“你还想出去?”

他飞速摆出战斗姿势,“你什么意思?”

“啊……”少年拂去有些凌乱的发丝,站直身子。

“这是我守在这里的第一百三十年的第一百二十二天,你是第一个进来的人。”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也是唯一一个。”

他盯着王冬瞬间惨白的脸蛋,笑道:“真是有意思,集百人之血开启祭坛大阵,后又直穿凤海焱心,说是误闯?”

“前……前前辈,我是真不知道什么祭坛大阵,凤海焱心啊,我只是来这剿匪的一个学生。”

“嗤,管你是谁。”

少年变出一卷画,抛向穹顶,朝着石像徐徐展开,“小友,想知道上面供奉的是谁吗?”

“不想知道。”

“嗯?”

他汗毛一竖,连连改口,“啊想想想!前辈我太想知道了,自打进了这山洞,我就折服在这神像的宏伟光辉下,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能否劳驾您为我讲讲?”

“你还你不配知晓他的名讳。”

顿时,一万匹草泥点马从王冬心上奔腾而过。

少年转过身,画卷也随之对准了他,那画里,空无一物。

他的目光直勾勾攫住他,眉心往下一压,那点朱砂痣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偏嘴角噙着三月暖阳似的笑,仿佛蹙眉的阴翳从未存在过。

“你可曾听过,开天一战?”

还不等他回答,眼前的宣纸骤然塌陷成涡,神像脚下的烛光全数转向这里,万道金光如锁链般追着没入旋涡。

强大的吸力瞬间扯住他的四肢,将人拽入画中。

世界在颠簸中重构。

他踉跄站稳,脚下的土地正迅速变灰。

最初是混沌的洇染,天地初分不过半纸水渍,后山脊自泼墨处隆起,河床随枯笔皴出,部落如蚁群在山脉中迁徙。

“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后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天罚降世,干戈蔽日,苍生泣血,山河崔崩。”

少年的声音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画卷也就此变幻。

忽有浓墨斜劈画心,战火便从折痕处烧起来,燎出焦黄卷边。

火焰自地脉喷薄,勾勒部落的线条开始模糊,有鸟群从他头顶掠过,翅尖滴落的墨汁砸进溪流,将整条河晕成锈红。

王冬见着个模糊人影从残军中爬起,提枪跃马,蘸着伤口血在断旗上写下一个“止”字。他扬旗振臂高呼,众骑兵一应而上,枪尖扫出两三道城池,箭羽落下成了新的禾田,所经之处焦土重生草叶。

数百年纷争不过半柱香晕染,英雄的面目渐次褪成淡墨,他们的甲胄也成了新王朝的图腾。

他听画外人又道:“有神裔出,秉太古烛龙之遗脉,负玄黄正气,率众共伐无道,如你所见,他们成功了,九土归一,大陆初成,而天神的遗脉或成了大陆王室,或成一方宗派,掌大小诸国。而故事,就发生在此后的第十一年。”

“无道是什么?”王冬问。

“无道是天地失序,灾异祸乱的统称,混沌生无道,无道生邪祟,混沌与无道皆无形,但邪祟不同,通俗来讲便是邪魂师邪魂兽与诸般妖魔鬼怪。”

“按照常理,这三者皆是前者死,后者方生,不过现在不按常理来论。斗罗天历十一年,邪祟乱世,王室危殆。因这邪祟能降下天罚,被世人视为新无道。而这开天之战,便与他有关,这邪祟更是在那场战役中逆转天地秩序,以邪祟之身引混沌。”

“混沌既出,便意味着——天,地,重,构。”

眼前的墨线开始崩断,王冬所处的水墨世界渐渐趋于现实。

“彼时天地未锁道途,灵气未衰,问鼎巅峰岂止枯藤独木,小友,你今生有缘得见这开天一战,承了这方天地的造化机缘,也算此生无憾。”画外音再次响起。

风过时,整幅画卷发出裂帛之声,那些被视作艺术留白的雾霭裹挟着真实的土腥气,将画轴边界吞噬殆尽。

一声长唳自王冬脑后传来,尾音打着旋儿往上飘,鹤鸣于九霄,声闻于野。

他猛地抬起头,眼眸似被石子惊扰的水面,眸光波动着,边缘泛着细密的颤。

“便让你看看,开天,开的究竟是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