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双生武魂的小天才,竟能和那么多魂王魂帝斗个有来有回,好不容易碰上你这么个好玩的美人,我心里自是不愿放手的,但可惜,你已见过本宫的真容。”
姜枣一点一点垂下头,心口被枪杆捅出一个血洞,如一条永不停歇的长河,粘稠地浇灌在身下枯竭的疤痕上。
热意在微凉的皮肤上开出朵朵血花,她想着,原来自己也是能拥有这般滚烫、炽热的温度的……
枪尖又刺进几分,绞得骨肉麻痒。
“本宫在你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你的第一魂技,很,讨,厌。等料理完了你,本宫再去料理那个嘴臭的小混蛋,哦对,还有一个差点堕入邪魂师的蓝银草,至于另一个美人,中了本宫的毒,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她品味着舌尖破开的甜腥,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生命的流动。
明明耳朵嗡鸣得厉害,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姜枣还是抓住了这段话的关键字眼——差点堕入邪魂师的蓝银草。
看来这神经病不仅知道每个人的背景底细,还了解魂师即将堕邪的前兆,这女人不和邪魂师有什么联系她是万万不信的。
她颤抖着手臂,就着要起不起的姿势,一把反握住手下的衣袖。
半晌,被咬得发麻的舌头终于动了动,吐出几个模糊的字句,“你……你到底是谁?”
整洁的布料被抓出一道褶皱,淡紫丝绸也染上深痕,女人深吸一口气,抬脚对着她的大腿就是一记狠踢。
“第三次,这是你第三次惹怒本宫!”
长枪离骨,串着半弧朱砂泪。
血珠溅上她眉心三寸,她整个人倒飞出去,身上的铁甲云靴彻底消散,朝阳陨落,只余风中起伏的一头雪练。
没了铁甲的遮挡,女孩身上的伤疤完整暴露在空气中,条条猩红裂隙为她织就新的战甲,浸透素纱。
呼吸越来越艰难……越来越轻柔,姜枣只觉这次飞行格外漫长,像是怎么也飞不到尽头似的。
眼前的月依然那么明亮,和千百万年前一样。
月光自前胸照亮枪洞,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她忽闻远处枪身落地,响起一道惊呼,似是说与她听的,“你的心脏怎么只是一团由气形成的东西!地上没掉!枪尖也没有再串其他东西!这一捏就散的东西怎么会是你的心?”
姜枣望着透光的血洞,笑了,胸腔震出的血雾在月光里拉长,震得嵌在肋间的碎甲叮咚如编磬。
那确实不是她的心,那团气不过是能让她维持正常生活,与情绪共鸣而已。自从她的命脉和魇紧紧栓在一起后,她就不需要心了。
她记得的,她记得她的心是何种样子。
像一颗倒置的松果,颜色和熟宣纸一般,刚好够她一手攥紧。
那是她的亲人亲手挖的。
那天,满堂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只有一个五岁的女童,挺直了脊背站在乌泱泱的人堆里,怀里是塞不下的心脏。
那是她第一次摸到如此烫人的温度,烫得她几乎握不住,烫得她几乎想跪下去,和他们一样躺在地上…………
可即使心已不在,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也够她死几回了。
预想中的落地冲击还未到来,姜枣能感受到自己仍在浮空状态。
她缓缓阖上眼,不管了,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她能隐约听见山风拂过崖顶的树梢,草叶和花朵磨蹭的细响,还有,一声回荡在耳畔的低声絮语。
“……这么狼狈……”
她想自己大抵是要死了,都开始产生幻听了,难道这也是传说中走马灯的一环吗?
耳畔的声音并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喂……小家伙?”
姜枣猛地睁开眼。
月是皎洁的,仿佛能涤荡一切,而这月本身,就站在她面前。
光容鉴物,笑眼盈盈,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
时间停滞此刻,万物沉寂,原来刚刚她听到的不是山风,是时隔多年,故人归来时蹁跹衣角带起的风。
女子轻轻触上她的颊面,替她仔细拭去覆于其上的血迹,“我和阿凤辛辛苦苦给你捏的心脏啊——啪一下就被那丑蚂蚱捏碎了,真是心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