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不是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学妹这么爱开玩笑。”
冷寂的街道里,只闻一声轻笑。
月光刮过屋脊,将青瓦上的陈年霜色剐下一层。瓦下,冷光划过肌肤,不过剐下的不是霜色,是血色。
姜枣收回匕首,递过刚被划出口子的手臂,莞尔而笑,“那学姐可够胆将你的小草伸到这?”
唐雅眼里的黑潮刹时漫开,仿佛生宣上洇开的墨。
她又向前递了几分,“学姐?”
暗粉色的皮肉翻在她小臂处,细小的血泡正一点一点往外冒,像煮沸的红豆汤,诱着人来饮。
唐雅后退几步,面上染了怒色,“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不是么?”
“我只是让学姐把小草放到我的伤口上,又不是要了你的命。”姜枣耸耸肩,表情颇为无辜。
对面的人沉默半晌,终究是没有再进一步。
静默的巷里,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唐雅姐。”
姜枣点上几个穴道,雪肤上的赤色溪流停止了流动。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来进行修炼,好点的下半生就靠屠戮无辜村庄苟活,坏点的沦为杀戮武器,听从他人差遣,沾上数千条人命。或许在某一天,你的亲朋好友突然发现自己所爱之人还在世,但无论怎么唤你你都毫无回应。”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你的手伸向了他们的心脏,他们还是满怀期待地望着你,盼着你能在某一刻,醒过来……”
“可是!如果我不用这种方法来修炼,我可能一辈子都报不了我的仇!我不杀那些无辜之人,我可以杀臭名昭着的恶徒,只杀一些不会丧失意识!”唐雅快速打断她,“况且你不是邪魂师,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说的又是否是真的?”
“有道理。”姜枣走近几步,盯着她的眼。
“我记得你当时杀了十二个人,杀完人之后,你是不是陷入了一段混沌时期?如果不是霍雨浩点你睡穴,恐怕你现在已经不是唐雅了。”
“我知道,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但起码,你可以选择前行的方式。”
“前路是泥沼,就搭一座桥,是海域,就乘一条船,动动脑子,而不是和一只鸮鹦鹉一样把自己蠢死。”
青石板上淌着糖稀的残骸,映着高悬的月,成了碎银拼凑的河。
姜枣抬脚跨过污迹,迈向能见几处灯火的地方,虽不是很亮,但也足够照亮前路。
“今日之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只望你不要行错了路,仅此而已。”
疏灯暖影,她向她伸出手。
“唐雅姐,我带你回去。”
微芒浮动在她掌心,唐雅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只要握上这只手,便能握住往后所有的光亮。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柔霭轻笼下,是两只相握的手,朝下的那根食指微微向上一点,一缕灰气送入唐雅的指腹。
姜枣弯了弯眼,牵着那只手往前。
街巷被她们远远甩在了身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宿主,你刚刚干了什么?这好像不在任务范围内吧。”
“我既为魇,当然是造梦吸人魂魄了,这好像不是你该管的事。”
“正经点,什么梦?”
“让她当一回,曾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