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的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活在春秋战国啊，几百年过去脑子没转过弯来。</p>
占几座城你就开始称王称霸了，是不知道节度使三个字怎么写么？</p>
一旁的元载，同样也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p>
在他们看来，荆襄的势力，要么就当“忠臣”，守着李璬一起死。要么就“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靠汴州军，以后跟着官家混。</p>
再不济，你当个朝秦暮楚，听调不听宣的节度使也行啊。</p>
居然还有丘八跟土匪一般，要自己占山为王，圈地自萌的！</p>
“鲁炅请示，询问该不该攻邓州城，康楚元的兵马也不过万人而已。”</p>
元载接过战报，小声询问道。</p>
这一战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一路上，元载都是夹起尾巴做人，一切都是以车光倩的意见为主。</p>
鲁炅是降将，所以遇到什么事情，同样是不敢自己做主，特别是碰到现在的这种幺蛾子。</p>
很多时候，寻常人都认为，割据势力，都应该参与到争夺天下的斗争当中。大争之世嘛，不争必死。</p>
这条线，应该是天下丧乱后的主旋律。</p>
然而，事实上不是这样，至少不完全是这样。</p>
有些地方相对偏远，人心也无法以常理揣度。</p>
当大唐官府能够辐射的影响力不够大时，地方分裂就在所难免。有些割据势力妄图再次一统天下，有些则是苟一天算一天。</p>
康楚元等人在这个节骨眼要“自立为王”，虽然夸张了点也愚蠢了点，但却不能否认确实有类似的事情存在。</p>
若无方清，这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小诸侯”，会称孤道寡。颜真卿所想的“天下归于大唐”，某种程度上说，实属自作多情。</p>
就算没有方清，也有一堆泥坑里蹦跶的小王八，跟大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p>
“收拾李璬还在其次，要先把这些地方上蠢蠢欲动的丘八给灭了。”</p>
车光倩冷声说道，心中极为不爽。</p>
玛德，荆襄朝廷都要倒了，居然还有人自己跳出来要割据一方当土皇帝！李璬好歹也是基哥的子嗣，他割据一方，好歹有个所谓的“大义”。</p>
但康楚元这厮，到底有什么？他怎么敢的！</p>
车光倩以前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这厮手里有个上万兵马，就开始自称“南楚霸王”了。</p>
简直荒唐至极！</p>
这种人不挂城墙上，车光倩都不知道回汴州以后，要怎么跟方重勇交待。</p>
官家都没称帝，有些土鳖却开始称帝了！这还了得！</p>
“即刻拔营起寨，全军前往邓县。本帅倒是要看看，这个康楚元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p>
车光倩冷哼了一声，起身就走。</p>
大概是这一路太顺利，汴州军没杀几个人，所以有些土鳖就认为他们是来荆襄游玩的！</p>
多少得杀几只鸡，儆一下这里的猴子。</p>
……</p>
“怎么办，怎么办！汴州军已经围城了，你倒是说啊！”</p>
邓县府衙书房里，副将张嘉延看着满不在乎的康楚元，急得如同热锅蚂蚁一般。</p>
“放心，现在汴州军远来，收拾李璬都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我们。</p>
围城不过是做做样子，希望我们主动投降。</p>
我们现在占据着邓县，新城，菊潭三城，兵精粮足，有何惧哉？</p>
不必搭理就是，等他们攻城了再说！”</p>
康楚元坐在主座上喝酒，满不在乎的模样。</p>
他口中的所谓兵精，就是凑整有一万人，大部分都是团结兵，“禁军”只有不到两千人。</p>
所谓粮足，就是邓州府库里还有点粮食可以潇洒度日到今年秋收。</p>
康楚元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几杯下肚，他就敢跟关公比刀法。</p>
“你知道汴州那边管辖的州县有多少么？那是几十个州！</p>
一个州训练一千兵马，那都是几万精兵了！”</p>
张嘉延气得跺脚！看着现在喝得醉醺醺的康楚元，心中大骂对方脑残！</p>
“几万人？在哪里呢？”</p>
康楚元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将桌案上酒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p>
他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汴州离这里不止一千里吧。这粮食运一千里，送到以后还能剩下多少？饿着肚子打仗，他那边十个也打不过我一个！汴州军若敢来攻城，我自有手中刀剑挡之！”</p>
康楚元似乎完全不觉得，汴州军来荆襄能占什么便宜。</p>
首先他自己只是自立，不是给李璬在效力。</p>
其次汴州军的首要目的是为了收拾李璬，还没空搭理他。</p>
最后汴州离这里千里不止，粮道太长，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剿匪”。</p>
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反正康楚元就是笃定了优势在我。</p>
方重勇是没有在这里旁听，他要是听到了康楚元的说辞，只怕会笑得在地上打滚。</p>
汴州的兵马，难道运粮就必须得从汴州运吗？</p>
那中美哪一天打起来，前线美军的粮食，难道都要从纽约运？</p>
汴州距离荆襄很远，确实如此。</p>
但汴州朝廷所管辖的区域，与荆襄朝廷接壤的地方，离邓县可一点都不远啊！甚至可以说是无险可守的近在咫尺！</p>
在某个靠近邓州的节点设立转运的库房，给前线运输粮秣，那当真是一点也不麻烦。</p>
粮食走粮食的路线，军队走军队的路线，这些都是后勤专业化的常识问题了。</p>
张嘉延看康楚元是朽木不可雕也，气得直接扭头就走，压根没有跟这厮继续商议的兴趣了。</p>
当初，二人商议的是悄悄自立，不要打出什么旗号，反正无论李璬下什么圣旨，只要当做没听见便是。</p>
结果，一听说汴州军快打来了，康楚元认为“时机成熟”，立刻就举旗反叛，并打出“南楚霸王”的旗号。</p>
他似乎觉得是机会来了。</p>
两军对垒，他这个小卡拉米不太显眼，谁也顾不上他。将来再左右逢源，未必没有活路可以走，说不定还能舒舒服服的过个十年。</p>
至于将来如何，那不需要考虑。这年头死人跟死狗差不多，谁敢说自己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十年后？</p>
迷迷糊糊之间，康楚元在心里盘算着，要在邓县建一个大大的宫殿。什么宫女啊，后妃啊，绝对不能少。</p>
其实也不用很多，一千个宫女，一百个后妃大概也够了吧。</p>
康楚元听说以前李隆基有宫女六万，他凑足一千，已经是很简朴了。</p>
当然了，荆襄本地的山珍海味也要呈上来，每天不重样，先吃一年再说。</p>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鼻子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p>
康楚元猛然间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发现他还在书房。</p>
只不过，他看到几天前在城外叫阵的汴州军将领鲁炅就在书房入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个年轻人身边。</p>
那人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头，正是的自己副将张嘉延的！</p>
“来人啊，将这厮绑了，挂城墙上晾着！”</p>
那位年轻人指着康楚元说道，语气冰冷。</p>
“我是南楚霸王，你们要做什么？”</p>
康楚元语无伦次的叫嚣道，却是如同死狗一般，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丘八拖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