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韩游瑰匆匆忙忙的走进帅帐，对方重勇抱拳行礼禀告道：“大帅，河对岸的燕军派出很多人在砍伐竹林，史思明应该是要忍不住渡河了！”</p>
他面带喜色，难忍心中激动。</p>
这些时日，军中上上下下都不好过，韩游瑰也不例外。</p>
派人砍竹子，要做什么不言自明。竹子中空，浮力很大，乃是制作临时浮桥的上好原材料，比一般树木更好。</p>
方重勇站起身，走到悬挂着的地图前查看了一番。他也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p>
“大帅，只怕今夜史思明就要带兵渡河。”</p>
车光倩提醒道。砍竹子的动作，是瞒不过斥候的，史思明当然也不会傻到拖延时间。</p>
当天砍竹子，当天做竹排，当天夜里渡河。即便汴州军察觉到了，也没有多少准备时间。</p>
方重勇微微点头，收敛了脸上的喜色。</p>
知道史思明要做什么了还不够，如果打不赢，什么都白瞎的。</p>
夜间渡河，玩什么半渡而击，那都是痴人说梦，夜色对于交战双方都是公平的。汴州军同样会视野受限，在白马渡打出半渡而击，很可能还未重创敌军，自己这边就先乱了。</p>
换言之，只能老老实实的守渡口。</p>
“你去通知王难得，今夜依计行事，听本帅号令。”</p>
方重勇对韩游瑰吩咐道。</p>
“得令，末将这便去灵昌传令！”</p>
韩游瑰领命而去。</p>
方重勇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给史思明准备了一份“大礼”。因为担心暴露战略意图，所以将其部署在滑台西南面的灵昌，由王难得率领。</p>
既然史思明要战，那今夜便战个痛快吧！</p>
“传令下去，今日午时，给士卒们准备丰盛饭食，让他们饱餐一顿。”</p>
方重勇对车光倩下令道。</p>
“末将这便去办。”</p>
车光倩抱拳行礼，领命而去。等他走后，方重勇这才坐下来，复盘这一战的前期准备。</p>
思来想去，都没发现有什么重大破绽，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p>
如果此战失败，那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什么可遗憾的。</p>
想到这里，方重勇也释然了。</p>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每一秒都带着煎熬一样。</p>
初夏时节，白天很长，天黑得很晚。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蚊虫之声渐起，令人心烦意乱。</p>
方重勇还算沉得住气，但麾下斥候却已然有些不安，禀告的频率比以往高了不少。</p>
一转眼便到了午夜。</p>
正当方重勇都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韩游瑰来报，黄河对岸有队伍点起了火把，如同一条火蛇一般，正在朝黄河对岸“游过来”。</p>
韩游瑰的形容很是奇妙。</p>
方重勇来到高台上眺望，只见黄河中心有一支点了火把的队伍，像是会“踢腿水上漂”一般，正在从北岸朝白马渡而来。</p>
“大帅，这是用竹排搭建浮桥。若是普通河道，此法肯定会导致竹排倾覆。但白马渡周边淤泥不少，此法等于是将竹排铺设在淤泥上，十分稳当。</p>
史思明军中也有能人啊。”</p>
车光倩对方重勇解释了一番。</p>
因为是夜晚，所以看不清史思明麾下大军是怎么操作的。不过很显然，配合吃水浅的小舟，一边铺设竹排，一边缓慢向前，将竹排固定住。等这一趟走完，简易的浮桥就被搭建起来了。</p>
此法非常土，甚至有些简陋，但是在白马渡这样的地形中有奇效。</p>
“半个时辰后，给王难得发信号，现在还有点早。”</p>
方重勇对韩游瑰沉稳下令道。</p>
“得令！”</p>
韩游瑰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不明白为什么方重勇还要再等。不过他不是军中主将，方重勇是大帅，他说啥就是啥，也只能这样了。</p>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方重勇面沉如水，也不下令，只是在岸边的高台上，看着那条“火蛇”慢慢靠岸。</p>
“杀！”</p>
很久之后，方重勇看向身旁的车光倩下令道。</p>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p>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p>
急促的鼓声响起。</p>
史思明的部曲似乎也有感应，他们离岸边已经不到一丈，有些干脆就直接从竹排上高高跃起，跳到岸边。</p>
夜黑风高，弓箭也没啥准头可言。</p>
银枪效节军的前锋，对着史思明的燕军部曲射了三轮弩，便将弩机随手扔到地上，拔出横刀就直接冲阵！</p>
生死攸关，燕军士卒也不敢怠慢，同样抽刀搏杀。瞬息之间，便有尸体罗列于河岸边上，河水被鲜血染红。</p>
叫嚷声，哭喊声混成一片！好似人间地狱！</p>
此时此刻，方重勇已经不敢下令，惟愿军中勇士能够顶住。任何计策，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正如耿仁智所说，狭路相逢勇者胜。</p>
当然了，方重勇还有后手，这是主场作战的优势所在。</p>
厮杀还在继续，一时间不分胜负。</p>
其实方重勇可以把燕军“放进来”打。但史思明不是傻子，任何以多打少的局面，都瞒不过史思明。只有用人命，才能把史思明拖住。</p>
稍有不对，这头狡猾的狐狸，马上就会跑路！</p>
“大帅，末将带亲兵队上吧。”</p>
车光倩上前一步，对方重勇请战道。</p>
“不着急，时间是算好了的，现在我们要相信王难得。</p>
此战若败，事后你要斩他脑袋，本帅绝不拦着。”</p>
方重勇伸出手，拦住已经按捺不住的车光倩。</p>
后者长叹一声，退回原位。</p>
不久之后，史思明麾下的精兵，已经在滩头建立了稳固的阵线，战局开始焦灼起来。</p>
方重勇面色沉静，心中却已经是急得冒火，只是不能显露出来罢了。</p>
正在这时，远处黄河中心，忽然冒出冲天的火光！</p>
“你看吧，本帅说了，要相信王难得。”</p>
方重勇咧嘴一笑，对车光倩吩咐道：“现在可以全线压上，送史思明去黄河喂鱼了！”</p>
他兴奋的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