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有交子的地方，就会市场大乱，百业萧条。交子有一日变成废纸，回到以物易物，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p>
刘晏轻叹一声说道。很多时候，政策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不坐到那个位置，就不会知道事情难办到了什么程度。</p>
此时此刻二人相见，刘晏没觉得尴尬，张光晟反而感觉尴尬得不行。</p>
边令诚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他心中暗想，这种“贵物”，还是不要献给圣人比较好，免得这鹦鹉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p>
“本大使算是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金满城了。”</p>
他刚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无疑是在疯狂打脸刘晏。</p>
“有人建议本官向圣人上奏，收回河西交子的发行权，被本官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p>
天知道朝廷到底印了多少长安交子啊！这玩意的成本几乎没有！交子第二批数量极大，远多于第一批，结果第二批的准备金反而比第一批还少！</p>
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长安交子的流通就已然出现问题，情况远远比方重勇原本的预估，要严重得多。</p>
“冲进去，我们人多，拼了！”</p>
“哐！”“哐！”“哐！”</p>
“张郎将不必过虑，本官日常也是在用河西交子，毕竟这种交子保值，不用本官多操心。</p>
然而圣人今天要印钱当军费，明天要印钱当赏赐，又只管印钱不给准备金，还能如何呢？</p>
刘晏也变不出钱来啊！</p>
要不是自己坚持开着交子铺，不完全拒绝兑换绢帛，长安交子的信用早就崩溃了！</p>
“饿它三天就老实了，都是犯贱闹的。”</p>
“那行吧，不过方节帅现在在西域，很难找，某会派人尽量把信送到，万一送不到，那也别怪我啊。”</p>
之后，长安各坊内酒肆、青楼、商铺，也接二连三的开始歇业，不动声色对抗朝廷吃相难看的洗劫。</p>
比如说官员的俸禄什么的，就可以直接“内部互换”，这个已经是“公开的秘密”。</p>
张光晟接过信，不置可否说道。</p>
官员“以身作则”，带头不使用长安交子固然是罪大恶极。但手持长安交子，就没办法维持体面生活，就必须得贪污腐化，收受贿赂以维持生活。</p>
排队的人群中出现暴徒，一大堆人将现场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士卒推开，冲破阻拦来到兑换交子的商铺里头，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拿了布匹撒腿就跑！</p>
不收交子的犯罪，要坐牢，那我不开门做生意总可以了吧？</p>
谁家的货物也不是浪水打来的啊！</p>
但更多的则是趁乱逃之夭夭，想抓难如登天了。</p>
另下旨，让左金吾卫中郎将张光晟，加强对长安东市西市的巡视。有拒收长安交子者，与抢劫同罪，下金吾卫大狱。</p>
他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帝王，只好对着李林甫发了一通牢骚，要李林甫今后，不定期的整治长安交子流通环节中出现的问题。</p>
“你这蠢货！伱这蠢货！”</p>
如今朝廷明令禁止拒收长安交子，并严惩违规者，这就摆明了要明晃晃的抢劫啊！</p>
得到确切消息后，张光晟还未开始执行，长安东西两市绝大部分商铺，便已经开始关门歇业，决意暂避锋芒。</p>
说完，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张光晟。</p>
这道命令也被称人们为“交子令”。</p>
在柜台上放下交子？</p>
“还我血汗钱！”</p>
很快，长安城又再次恢复了往昔的活力，依旧是对基哥忠心耿耿的大唐首都。</p>
外城长三里，宽两里；中城长两里，宽一里；内城长半里宽半里！这便是北庭都护府治下庭州府城金满城的规格，经典的马城套外城，外城套内城的三层嵌套结构。</p>
一个皂吏提着锣鼓，扯着嗓子大喊道。</p>
“刘司曹跟在下这个大老粗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某也听不懂这些复杂的道理啊！</p>
某只会用钱，不会印钱啊！”</p>
“金吾卫办事，闲杂人等避让！”</p>
……</p>
而另外一个方面，为了给官员发工资，户部每个月还要调拨一部分绢帛给河西进奏院，以换取河西交子，这其实变相是在减少长安交子的流通范围。</p>
然而，私下里也有很多“中间商”“黄牛党”，会冷不丁找到排队的人，告诉他，自己这边可以收长安交子和面额数量一半的布匹，兑换等额的河西交子。</p>
虽然城池不算稀奇，但金满城背后是东坝河，正面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的麦田！此时正值秋收，一眼望去，全都是低垂的麦穗，成片的金黄色。</p>
所以朝廷俸禄发放的当天，几乎所有官员都会不约而同的将长安交子用出去。他们是官员，自然不必像商人那样，换河西交子还要交一笔绢帛作为“手续费”，有专人“回收”他们手中的长安交子。</p>
若是收回河西交子的发行权，那河西交子也会很快变成如今的长安交子。</p>
现在户部交子司跟河西进奏院那边，还是有一些PY交易，内部“货币互换”，至少保证了长安城内某些人和某些行业，交子作为货币顺畅流通。</p>
长安交子发行几个月，已经贬值了一半，还在持续贬值中，谁也受不了目前这种速度。</p>
他也不知道。</p>
张光晟想也没想，拍拍脑袋答道：“谁用那鸟玩意啊！”</p>
方重勇身旁拖辎重的马车内，传来怪异而沙哑的叫声。</p>
金银无所谓好坏，只看纯度。可是绢帛却是分品质的，有时候品质还不好划分。质量太次的布，就算量大，达官贵人们也不会要，他们只想要保值的“交子”，并不想把绢帛兑换出来。</p>
换句话说，这个“绢帛本位金”，其实也是分档次的，有以次充好的可能。</p>
他已经派段秀实去金满城，与夫蒙灵察接洽。接下来在城外找个地方扎营，等夫蒙灵察出来就行了。或者也可以直接去安西远征军营地帅帐。</p>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长安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升斗小民皆哗然。以前发行交子虽然是强制性的，但因为可以兑换绢帛，所以它的实用性排在第一位。</p>
朝廷开放兑换绢帛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以前还有两個时辰，现在几乎就一个时辰出头！</p>
“诸位，我看到铺子里还有很多绢帛，我们进去拿了就走，把交子放到柜台就不算抢！</p>
人多官府不会问罪！”</p>
“张郎将以为长安交子如何？”</p>
当然了，牛不喝水，你硬是要按住牛头，那只会事倍功半。张光晟一连坚持了十几天，连个毛都没抓到，反而是基哥所在的兴庆宫，连日常用度所需物资，都采买不到了。</p>
远处传来一声爆喝！</p>
左金吾卫中郎将张光晟，领着一百多金吾卫，从城南一路小跑到靠近皇城朱雀门的太平坊，到了地方以后都喘着粗气。看到眼前炸裂非常的哄抢场面，张光晟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收场。</p>
而且绢帛作为货币等价物的劣势，此刻也开始显现。</p>
“本官听闻张郎将与方节帅私交甚笃，某这里有一封信，你能不能私下里交给方节帅，让他帮本官参详参详交子的改进之法。</p>
刘晏笑眯眯的说道，很是健谈，也不避讳那个“公开的秘密”。</p>
有人怀里还死死抱着一卷绢帛不撒手，有人明显是孩童，地上到处都是狰狞的血痕。</p>
可是户部如果把河西交子也拽手里了，那样就能备选也没有，必然产生惊涛骇浪！</p>
刘晏很谨慎，长安交子没救了，他就干脆不救，一切以大局为重。商业运营可以维持下去，财政可以维持下去，那就行了。</p>
正在这时，他远远看到从金满城的城门口，出来一队骑兵，朝着自己这边而来。</p>
“入城再说吧。”</p>
夫蒙灵察一脸无奈的说道，他盼星星盼月亮，如今总算是把这位爷盼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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