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晒得水泥地发烫,明汐站在树荫下,看着疾控中心的大哥大姐们围成一圈踢毽子。彩色的羽毛毽子在空中划出弧线,引来排队人群的阵阵喝彩。
“看我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赢不知何时加入了游戏,他接毽子的动作干净利落,甚至还能转身来个花式回踢,毽子精准地越过两个工作人员头顶。
“哇!”人群发出惊叹。
颜赢得意地朝明汐这边瞥了一眼,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眉骨上。他又连续踢了十几个高难度动作,直到明汐低头看手机,才突然“哎哟”一声捂住小腿:“抽筋了抽筋了!”
明汐抬头时,颜赢已经一瘸一拐地蹭到她身边的台阶坐下,脸上哪有半点痛苦的样子。
“护士也会抽筋啊?”明汐故意挪远半步。
“护士也是人啊。”颜赢扯了扯汗湿的领口,身上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刚才你是没看见,主楼里两个阿姨为了插队差点打起来,一个说‘我孙子要午睡’,另一个说‘我女儿赶着上班’......”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大妈们的口音,“最后你猜怎么着?我推来两把轮椅,说‘要不您二位都算特殊人群,一起优先’......”
明汐噗嗤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她俩异口同声说‘不用了’,乖乖回去排队了。”颜赢得意地晃着脑袋,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怎么样,我机智吧?”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汐注意到他眼里充满了大学生的稚嫩。
“颜赢,”她眯起眼睛,“你今年到底多大?”
正在比划的双手突然僵在半空。颜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又问?”
“你说不说?”明汐凑近了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香气,“不说,就把身份证拿来给我,我自己看。不然,我去问护士长。”
“别!”颜赢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二十一。”他小声嘟囔,“不过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过了生日就是二十二岁了。”
明汐瞪大眼睛:“所以你要比我小两岁?!”
树上的知了突然聒噪起来。颜赢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裤子的褶皱:“年龄又说明不了什么......”
明汐也见过他处理医患纠纷时的老练,也看到过他给老人注射时温柔的手法,再对比眼前这个因为暴露年龄而慌乱的“小朋友”,突然理解了那种违和感的来源——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天生带着成熟感,可骨子里还是个会为手办疯狂的男孩。
“怪不得。”她轻声说。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踢毽子要故意炫技。”明汐站起身,影子刚好罩住他,“像只求偶的孔雀。”
夏季的天气真是多变,从午后起就阴云密布。下午四点左右开始电闪雷鸣,果不其然,直到五点半,明汐将要下班,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暴雨如注,雨水在疫苗点的铁皮屋顶上砸出密集的鼓点。明汐站在幼儿园走廊下,望着外面已经漫过脚踝的积水发愁。手机震动起来,顾辉的消息跳出来:
「带伞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带了,不用担心。」
发送完抬头,正对上颜赢从主楼窗口投来的目光。他穿着疾控中心特制的志愿者短袖,冲她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等我一下”。明汐点点头,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走廊深处,大概是去找伞了。
雨幕中突然刺进两道车灯的光柱。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稳稳停在幼儿园铁门前。车门打开,顾辉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大步走来,另一只手还提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