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默无声，用手巾捂着嘴哭泣，泪落如水泄。移开琉璃榻（床），站到前窗下。左手拿着剪刀和尺子，右手拿着绫罗，早上做成了绣花的裌裙，晚上做成了单罗衫。天阴沉沉的，快要黑了，愁思着出门啼哭。

仲卿闻知此变故，请假暂归，没到刘家，大约还相隔二三里地，人伤心，马也哀鸣。兰芝熟悉这马的叫声，知道是丈夫来了，着履（鞋）在窗前怅然地遥遥相望（打招呼）。

二人相见，兰芝举手拍马鞍，伤心地说：“自你别我后，料想不到，果然不如先愿，又非你所详知。我有亲母，和我兄一起逼迫我再嫁，已经应允了新人，你还有什么希望！”

仲卿对兰芝说：“祝贺你得到高迁（再嫁高门），磐石我方且厚，可以守节一直到千年，蒲苇的韧就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现在你正当胜贵，我却独向黄泉（去死）。”

兰芝对仲卿说：“为何出此言！同是被逼迫，你却说我变心，黄泉下相见，不要违背今日言！”分手各自回家门。活人作死别，心里的极度愤恨哪里说得尽呢！想到他们将要永远离开人世，无论如何不能再保全了。

仲卿回家去，上堂拜母亲：“今天风寒很大，把树枝都吹断了，院子里的兰花上结满了浓霜（预示将有不幸的事故发生）。儿子今日象太阳下山那样昏昏的（比喻生命的终结），请母亲留在后房。

“我是有意作这不好的打算（自杀），不要埋怨鬼神！（祝愿您的）寿命象南山的石头一样长久，（愿您的）身体永远康强。”

母亲听得泪流满面，说：“你是大家子弟，世代在府里作官。千万不要为一个女人去死，你和她（刘兰芝）贵贱不同，（你离开了她）哪里算薄情呢？东家有贤惠的女子，她的美丽在城内外是出名的。母亲我为你去求婚，近日就会回复我。”

仲卿再次拜谢母亲，回到自己房间长长地叹息，（自杀的）主意就这样打定了。掉转头向门户里看，越看被愁苦煎熬得越厉害。

回想结婚那一天，车马盈门，非常热闹，新妇我进了青布篷帐。暗沉沉的黄昏后，默默地我已下定了死的决心：“我的命在今日就断绝了，魂去尸长留，”

我把裙子揽起，脱掉丝鞋，投身清池。仲卿得知兰芝已去，心知已和她永别了。在庭院的大树下徘徊了一会儿，便上吊走了。

他们死后，两家把他们两人合葬在华山的旁边。在墓的东西种植了松柏树，左右种植了梧桐树。枝与枝互相覆盖，叶与叶互相交融。

林中有双飞鸟，名为鸳鸯鸟，仰头相向鸣叫，夜夜都叫到五更（后半夜）。行人停下脚步听，寡妇听见了，从床上起来，心里很不安定。

后世人千万牢牢谨记，不可把这个故事忘掉。（言外之意为：做父母者切记不可专擅顽固，再使多情的男女得到这样不幸的结果。）

注释（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