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的目光朝郑法一扫，打了个稽首，一点头顶太极图，太极图上阴阳鱼洞开，竟是撕开九山界，架着紫霞，朝界外缓步走去。</p>
庞师叔脸上不由有了些冷汗。就是郑法都有些麻。</p>
这位道尊真是化神？</p>
说来，天河尊者大概率已经死去，当是三人中最弱，而陆真仙不知为何，还是真仙境界。</p>
唯有这道尊，恐怕是天下至强者之一。</p>
郑法实际上最为忌惮此人，偏偏此人只出了一招，还像是没尽全力，颇为可疑。</p>
但看道尊此刻无言离去的模样，倒不像是有什么特别大的恶意，反而像是别有目的。</p>
庞师叔松了口气，口中道：“终于完了……”</p>
身旁，明德首座面色古怪：“庞真人，这化神劫，不是没开始么？”</p>
众人一愣，接着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被道尊三人所惊，一下子也忘了一件事：</p>
对普通修士来说，化神劫此刻才算是真正开始。</p>
而郑法……却早已大战数场，灵力消耗颇大。</p>
按说不该掉以轻心。</p>
哪知庞师叔脸带笑意：“哦，你说那个？我忘了。”</p>
“忘了？”</p>
明德首座朝天空看去。</p>
就见郑法立在虚空，依旧遥望着天河尊者和道尊消失的地方，目光中似有些思索。</p>
可他的头顶，已经开始积累起层层雷云。</p>
天空昏暗，黑如长夜。</p>
通明上人叹道：“郑盟主这雷劫，比我当日化神，可来得骇人。”</p>
明德首座等人也在点头，这倒也正常，郑法积累如此浑厚，雷劫自然胜过常人。</p>
可看黑云下的郑法，却依旧脸带深思……</p>
通明上人看他如此，不由惊呼：“郑法……该不是也将自己渡劫之事忘了吧？”</p>
庞师叔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就见一道紫雷自云中落下，直击郑法颅顶。</p>
雷声在天空中炸响，远远荡开。</p>
郑法似终于回神，眉心微皱，像是有些被打搅了思路的模样。</p>
他一伸手，掌心雷光闪现，直劈向天空。</p>
两雷相交，眨眼消散。</p>
天空中雷云似乎被激怒了，怒雷如暴雨朝郑法打来。</p>
偏偏郑法半步不退，以雷对雷，竟是连衣角都没被劈到。</p>
李上仙看着这一幕都愣了，他眯着眼睛，似在观摩郑法的手段，忽然开口道：</p>
“郑法这雷法……”</p>
“嗯？”</p>
“难不成是朝这天劫现学的？”</p>
明德首座等人看着郑法，立马明白了李上仙所言何意：</p>
郑法这每一道雷法，竟和那雷劫中的落雷一模一样，毫无差别……</p>
一方面，他们自然惊叹郑法雷法的高妙。</p>
另一方面，他们心中也和李上仙有了同样古怪的感受：</p>
朝道尊学太极图，朝陆真仙学法身斗战之法。</p>
现在你连雷法也要朝天劫学？</p>
李上仙缓缓摇头，口中叹服道：“郑盟主的天赋，实在令我叹为观止……”</p>
明德首座暗思，这话李上仙还真不是客气：</p>
是他们不想学这些么？</p>
是普通修士渡劫之时，哪有这种余裕，更不谈，短短时间，就掌握两门绝世秘法，即使只是皮毛，也足以令李上仙拜服。</p>
郑法的积累和悟性，即便是在太上道记载中，也绝无仅有。</p>
此次来九山宗考察郑法潜力和手段，对李上仙来说，恐怕也远超其预期。</p>
……</p>
就如庞师叔所言，如今的郑法，实在是不将寻常化神劫放在眼里。</p>
他法身融合扶桑木，又修炼了《黄庭经》，即便是不拿着陷仙剑，也堪比散仙。</p>
其他化神畏之如虎的雷劫，此刻对他来说，简直如刮痧。</p>
甚至有些其他化神遇不到的劫数，也伤不到他分毫：</p>
雷劫过后，是阴风劫。</p>
庞师叔等人只看到郑法摇身一变，竟化做一股阴风，简直和光同尘。</p>
阴风劫本就是明德首座未见的劫数，可偏偏天空中又凝聚出一团天火。</p>
“我听闻过有些魔教修士之人化神时，会遇上阴风劫，可这是？”</p>
明德首座望向庞师叔，纳闷道。</p>
庞师叔也皱着眉头，摇着脑袋，似乎也不明其来由。</p>
“天火劫。”李上仙先是回答道，“虽不常见，却也不算太少见。仙门修士化神，天雷劫见得多，天火劫少见些，魔门修士，一般不会有天火劫。天雷，阴风，天火三灾齐聚的修士……我从未听过。”</p>
李上仙又是一声轻咦，皱眉望向郑法，庞师叔随之看去。</p>
就见郑法注视着天火，眼中隐含着些许兴味，最后竟不闪不避，任那团天火将自身淹没。</p>
谁都能看得出来，郑法这是故意的，可谁都不明白，郑法为何如此。</p>
天火围着郑法，自他百窍涌入，丝丝缕缕，自他奇经八脉，竟汇聚在他丹田之中，绕着造化玉牒，竟像是在淬炼这法宝。</p>
“果然如此……”</p>
郑法之前渡劫，只觉得天地不容修士，似乎是不喜欢修士进阶。</p>
可如今修炼《黄庭经》之后，他对自身的掌控，实则已经精细入微，特别是存神照我之法，能让他记录下自身所有极微小变化。</p>
此次渡劫，他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同：</p>
每道天雷散尽，似乎就会有一点灵机自天雷中，落入他的识海，让他的阳神越发凝实。</p>
阴风劫中，那销魂蚀骨的阴风，其中又有一股温和阴柔的灵力，隐隐在中和他法身中的暴虐和冲动。</p>
甚至这莫名而出的天火劫，竟也在替他淬炼本命法宝……</p>
神魂本属阴，因此要至阳至刚的天雷来孕育。</p>
法身偏阳，却又需要阴火来洗练戾气。</p>
而天火劫，又对天河法中的本命法宝大有裨益。</p>
此时此刻，他才明悟：起码化神渡劫，并非天地不容，而是带着奖赏的考验：</p>
过不了自然身死道消。</p>
过得了，却又隐隐有着无穷好处。</p>
只是其他修士没有存神照我之法，无法把握自身细微进化，即便渡劫过后有了大进步，也只以为是自己功法大进，修为提升的缘故，未曾体会到这份天地助力。</p>
待天火散尽，造化玉牒上灵光愈发耀眼，在郑法心中，似乎是有了些许灵性！</p>
“灵宝……原来如此。”郑法洒然一笑，心中明白有些修士的本命法宝是如何进阶为灵宝的了。</p>
这三灾，分明是天道垂青！</p>
看着天火渐渐散尽，郑法还稍稍有些不舍，接着精神一振，抬头看向九山界外，眼中的期待更深：</p>
诸位心魔，里面请！</p>
……</p>
“不想三灾郑盟主如此简单便度过了，可这心魔，却要耗费这么久，也不知何时能出关。”</p>
李上仙院中，那老者化神感叹道，他此时口中再不敢称郑法，只敢说称其郑盟主，可脸上却又隐隐带着一种平衡。</p>
其他人表情也大致相似——毕竟这郑法渡劫，实在太打击他们这些化神了，如今看来郑法心魔深种，倒让他们有些安慰。</p>
庞师叔见他们如此，抿着嘴暗道：</p>
“那也得看心魔能撑多久……”</p>
李上仙见了郑法渡劫之后，像是很想和郑法一晤，此刻竟比其他人更显得不耐烦些，他看向庞师叔，着急问道：“这已经又三月多了，郑法如何了？你们门中可有人去看？”</p>
“掌门无事。”庞师叔坦诚道。</p>
“那为何如此久？”</p>
“额……可能是此次心魔比较顽强。”</p>
李上仙眉头微皱，总觉得顽强两个字听起来怪怪的，他还想再问，却忽然抬头，看向天空。</p>
清辉横扫长空，众人心知有异，飞身而起，朝异象来处看去。</p>
就见郑法闭关之处，一朵庆云冉冉升起，庆云之上，三朵拳头大小的青莲显现，青莲还未绽放，其上清辉在天地间挥洒，光华自九山界中冲出，照得玄微一片亮堂。</p>
众人沐浴在清辉下，只觉通体舒泰，神智清明，心生欢喜，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p>
“祖师？”</p>
明德首座轻呼，小心翼翼地看着李上仙。</p>
庞师叔一转头，也是诧异非常，因为李上仙脸上带笑，眼角却又点点清泪。</p>
李上仙笑了声，“我只是记起来……很多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