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寒戟明州月:忠魂照夜霜(1 / 2)

苏定方演义 公孙楚骏 1232 字 23小时前

暮春的夜风裹着渤海湾的咸涩,刮过明州城堞时,将苏定方战袍上的血渍吹得发硬。他反手将方天画戟插在檐下兵器架上,戟尖挑起的刘黑闼军旗“刘”字被夜露洇开,像团正在褪色的血迹。门廊下的纱灯忽然晃了晃,高慧英的身影已披着月光迎出来,腰间悬着的青霜剑还未出鞘,发间却别着他去年送的檀木簪子。

“定方哥!”她的唤声里带着颤音,指尖掠过他肩甲上的凹痕——那是方才与梁建方铁槊相击时留下的。苏定方低头望见她裙角沾着的草屑,想起今早她执意要去城西粥棚施粥的模样,心头一暖,却故意板着脸:“不是说过别等我?夜风冷。”

高慧英不理他的佯装严肃,伸手替他解下护心镜,露出里面半旧的中衣,领口处绣着的并蒂莲已洗得发白——那是她嫁过来第三日连夜绣的。“刘黑闼的人怎会摸到明州城?”她将热毛巾递给他,目光落在他腰间晃动的玉佩上,那是窦建德亲赐的“夏”字玉牌,边缘还留着battle时被箭矢擦过的痕迹。

话音未落,屏风向后一折,高雅贤拄着龙头拐杖走出来,锦袍外随意披着件旧甲,肩带还是用麻绳胡乱系的。“定方,”老将军捋着斑白的胡须,目光扫过兵器架上的方天画戟,“方才巡城的斥候来报,城北松林有异动,像是……”

“像是突厥人的狼烟火。”苏定方接过话头,擦手的动作顿了顿。他与高雅贤对视,两人眼底都掠过一丝警惕——三年前窦建德与突厥结盟时,他曾在雁门关外见过这种用狼粪烧制的烟,其烟直上如柱,正是突厥铁骑南下的讯号。

高慧英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他虎口的旧伤。“母亲今日又问起你当年在衡水关的战事。”她轻声说,指节轻轻叩了叩内室的木门。苏定方望去,见母亲房里的烛影里,映着个佝偻的身影,正对着墙上的麒麟箭袋出神——那是他十五岁射杀猛虎时用的箭袋,母亲至今仍宝贝似的供在墙上

推开雕花木门,樟木香混着艾草味扑面而来。苏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还是十年前窦建德赏赐的蜀锦襦裙,衣襟补着细密的针脚。“定方啊,”她颤巍巍拉住儿子的手,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伤疤,“听说今日又和人动了手?”

苏定方单膝跪地,任由母亲替他整理凌乱的鬓发。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少年时的剪影叠在一起——那时他刚随高雅贤习得第一式戟法,也是这样跪在母亲面前,让她替自己包扎伤口。“娘放心,”他低头望着母亲鞋尖绣的萱草花,那是高慧英新绣的,“不过是几只跳梁小丑,伤不了儿子。”

老夫人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蜜渍梅子:“慧英说你爱吃这个,特意托人从河间府捎的。”苏定方鼻尖一酸,想起东征西讨的这些年,母亲总把最好的东西藏在枕头下,等他回来。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他刚要劝母亲歇息,却见她从柜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他每次寄回家的捷报,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是他当年的投军状。

“定方,”老夫人忽然握住他的手,眼中泛起泪光,“娘不图你封王拜相,只望你……”话音未落,高慧英端着参茶进来,见状忙放下茶盏,替老夫人轻拍后背。苏定方别过脸去,望向窗外的月亮,明州的月比河北的更清冷些,却照得见母亲鬓角的霜雪。

寅时三刻,苏定方登上明州北城。城头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夏”字玉牌,触手一片冰凉。身旁的岳飞抱着一捆令旗跟上来,少年的甲胄上还沾着夜露,却掩不住眼中的神采:“苏帅,方才在西角楼发现可疑脚印,像是穿胡靴的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