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弓!”
张长弓听见高仙草的声音,抬眼看,见空中扔下一本书。他抢在手里,却是自己丢失的春宫图,慌忙藏进怀里,强作镇定说:“我找了好几日的账本,原来被仙草藏起来了。”
宋继儒兄妹自去城门口等候,张长弓搬去与乌尔特同住。约莫一个时辰后,听见车马辚辚,一队人马在醉归楼门前停下。
张长弓出门迎接,见韩雪儿搀扶着一个长挑身材的贵妇人,款款下了车。那妇人没戴帷帽,年纪三十上下,雍容华贵,一对大眼睛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和沈湘灵有几分神似。定是宋夫人沈梅笙无疑了。
“姐姐,接着!”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从车棚里钻出来,身量未足,相貌稚嫩,径直往下跳。
韩雪儿忙接住她,口里连呼:“小心点,别摔着啦!”
小姑娘就势伸出双手挂在雪儿脖子上,双腿勾住纤腰,如猴子挂树,不肯下地。韩雪儿的帷帽被她碰掉,双手托住她的屁股,顾不得捡拾。
“快下来,当心闪着姐姐的腰!”宋夫人哈哈大笑,作势要打。
小姑娘放过韩雪儿,蹦跳着去缠宋继儒。宋继儒下马,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孩童,长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宋继儒把孩童放地上,左右手各牵一个,随着张长弓的引领进了醉归楼。一行人鱼贯而入。
张长弓料宋夫人等身子困乏,不愿再走动,早安排仆役将房里浴桶注入热水,几人沐浴结束,晚膳已送来房里,品类繁多,精致可口。宋夫人一家赞不绝口,倒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一来醉归楼的美食名副其实,二来他们真的饿坏了。
张长弓考虑周到,在大厅摆下丰盛一桌酒食,供随从们享用。
宋继儒见他如此殷勤,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十分感动,再三致谢。
张长弓嘻嘻一笑,老生常谈:“真要谢我,把你妹子许我。”
宋继儒捂住他的嘴,低声说:“这话千万莫让我家总管听到。他最朴实忠诚,眼里容不下沙子,当心他揍你。”
张长弓放眼望去,见大厅那桌众人花团锦簇围着一名高瘦的青衣老者轮转敬酒。那人五十四五年纪,长脸白净无须,两颊凹陷,双眸精光四射,干练老成。他擎杯上前,正听见老者在训诫众人不得前往逍遥苑嫖赌。
张长弓团团敬酒,说些场面话,无非吃好喝好。之后,郑重其事向韩思安和韩孟星致谢,感谢他们扬州搭救高仙草。
韩思安惊问起二人关系,方知这个少掌柜就是张长弓,一时倒有些发怔。韩孟星光明磊落,对飞短流长不放心上。韩思安心思缜密,凡事总多考虑一层,最得宋家信任,每每予以大事相托。只因宋夫人对醉归楼极为满意,且天色已晚,他也不好说什么。
酒足饭饱,一行人等主人歇息后离开。女眷安排住在县衙内府,男仆去到宗祠公屋。一切安排妥当,韩思安回房见家人。
他们一家三口有单独套房,独女芸芸困顿至极,在里间酣然入睡。夫妻二人在外间闲话。高大娘一肚子委屈,人前强装笑脸,见了丈夫,忍不住涕泪连连:“都怪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府里的人都传说他贪了钱,连带我也抬不起头。少爷看我们夫妻薄面,只关了他几天大牢,都没动大刑。如今软禁在家,等你亲自去处理。”
她详细叙述宋继儒兄妹来蒲类后的情形,说到中毒之事,韩思安悚然心惊。宋家人怀疑得丝毫没错,毒杀韩擒虎的内鬼一直藏在蒲类,如今又迫不及待对宋继儒下手。他恨不得把那人撕得粉碎,却叮嘱说:“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让宋家人知道。夫人此行主要目的是接走少主兄妹,正愁没借口。”
“少爷早叮嘱过了。韩宋两家好不容易重归于好,不想多生事端。出事了吗?我看韩二爷脸色不对。”
“七月份的时候,韩宋两家共同敲定了雪儿姑娘的婚事,一切按部就班。不想半月前,张将军突然悔婚。三爷、四爷气得够呛,又怕雪儿姑娘想不开,准备亲自来蒲类与韩家商量。偏三爷突然高升,由朔州刺史擢升为洛阳长史,交接好公事后就要启程返回洛阳;四爷也收到调令,由北州县令改任沙洲刺史。宋家回京时定要带走兄妹二人,只怕韩家舍不得。”
事情峰回路转,大起大落,高大娘转悲为喜,拍手说:“喜事啊,皇上终于记得宋家的好,开始重用了!”
“事情多如牛毛,我和孟星兄弟在两府奔走协助,丝毫脱不开身,蹉跎十多日。四爷家的小姐公子想念哥哥姐姐,吵吵嚷嚷要来。夫人等不及,带着我等先行一步。”韩思安脸色难看,皱眉苦恼地抽着旱烟,吐出团团青烟,说:“宋家相信我夫妻人品,视为心腹,家小财产尽托。思危贪赃枉法,我身为亲兄,老脸往哪搁?天明我就去找他,务必让他交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