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弓尴尬一笑,宋继儒只是缺少生活阅历而已,可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傻子。事情迫在眉睫,他不得不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宋兄,我是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没有回报的生意我是不会做的。宋兄,我知道您看不起我。您怎么羞辱我都成,只求您救救扎伊娜,她真是个苦命女子。您自幼锦衣玉食,怎知人间疾苦?您可知底层百姓为了活下去,毫无尊严可言,哪里顾得上什么礼法?您怎能用您的那一套要求一个流落异乡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李福见状也扑通跪下,说:“宋兄,仓廪实才能知礼节。哈马耶主动奉上妻子,暗地里却想着报复,实非良人。宋兄救救扎伊娜吧。”
他搜肠刮肚,终于又找出理由:“宋兄,老张还算有点良心,没把我们三个当奴仆卖掉……”
宋继儒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始终不理。
张长弓眼睛一瞪王乙,王乙不由腿发软,也扑通跪下。
宋继儒看着跪地不起的三个好友,只得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而去。
他蹑手蹑脚潜入旅店,店内黑漆漆空无一人,只听见女人的惨叫以及皮鞭抽打皮肉的闷响。循声而去,只有柴房有灯光,遂偷偷潜到屋下,趴在木窗外往里窥探。只见哈马耶挥舞皮鞭正在抽打扎伊娜,一个文弱少妇跪在地上哭泣着求情。哈马耶不耐烦地飞起一脚,把少妇踹得在地上滚了几滚,捂着肚子起不了身。
宋继儒怒从心起,踹开房门闯了进去。哈马耶一愣,停下手里的皮鞭。宋继儒看那少妇模样及衣着,心里明白几分,冷笑道:“唐律规定,胡人唐人不得通婚,你居然敢私纳唐女为妾,该当何罪?”
哈马耶被宋继儒唬住,外厉内荏骂道:“要你多管闲事!”
皮鞭带着风声迎面抽来,宋继儒轻轻巧巧躲过,手指轻弹,弹出两粒石子,正中哈马耶膝盖。哈马耶双腿酸麻,跪倒在地。宋继儒扛起扎伊娜,大步流星欲推门而去,临了回头望向那位唐女。唐女眼神凄苦,迎着他的目光,犹疑片刻,转而去搀扶哈马耶,却被哈马耶粗鲁推开。哈马耶喘着粗气,惧怕地望着宋继儒,宋继儒身上的凛然正气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宋继儒不愿多费唇舌,警告说:“你既有新欢,就该善待旧爱。我不去告官,你也不可追究。”说完,扛着扎伊娜快速离开。
张长弓眉头紧锁,眼望无尽黑夜担忧不已。良久,只见宋继儒肩扛一个鲜血淋漓的女子回来,正是可怜的扎伊娜。他把扎伊娜轻轻放在张长弓身旁,自己则一声不吭跌坐在地,胸口起伏,皱着眉头想心事。
张长弓顾不得考虑宋继儒的感受,抱着扎伊娜轻声呼唤。奄奄一息的扎伊娜在他声声呼唤下睁开美丽的大眼睛,惨然一笑,说:“我知道……你……一定会让人来救我的!”说完,晕厥过去。
张长弓流泪向宋继儒致谢,宋继儒摆手制止,疲惫地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他从被冤入狱后尝遍酸甜苦辣,内心大受震撼。如果没有张长弓的苦苦哀求,他但凡迟了一步,扎伊娜必死无疑。人性之恶,张长弓比自己见过太多,却依然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宋继儒想:该怎样来定义一个人的好坏呢?他苦苦思索,不得其解。而另一个问题迫在眉睫:如今一无所有,该如何前往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