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良医与良相(2 / 2)

沈湘灵捧腹大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说:“说来怪有趣的。”

“十天前,舅舅牵线,说那家老太爷中风,请我去诊治。我喜出望外,还以为自己医术得到认可,声名远播,强装矜持,背着药箱就上了马车。一路舟车劳顿,到扬州后送我进了一处府邸,方说是我舅舅收了他家银两,把我给他家少爷做妾。我人生地不熟,权且进房去。见他家亭台楼阁,富贵奢华,吃穿用度乃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想,来都来了,先享受一番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家敢硬来,我的银针保管让他家少爷一辈子瘫在床上。”

“我大吃大喝,心安理得住了两天,跟府里丫鬟们混熟后,得知这家少爷是个浪子,终日闲游浪荡,专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整日不着家。老太爷约束不了,千方百计聘了位厉害泼辣的儿媳妇,指望能管住浪子。儿媳妇怕疼,不愿生孩子,非要先娶妾后成亲。我待到第三天,他家迎娶正妻,排场极大,府里府外都忙乱不堪。我就趁机把所住房里能动用的金银器皿、珍珠首饰都打了个包袱,穿了七八套衣服,混在迎亲队伍里,找准时机大摇大摆偷溜回家。”

沈湘灵竹筒倒豆说罢,笑得花枝乱颤。

宋继儒心里大笑,对她刮目相看。面色却沉静如水,摇头说:“此事极为不妥!你若是贪财之人,则会心甘情愿做妾。偏又逃婚,既然如此,何苦偷他家东西落个把柄?”

沈湘灵不以为然:“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浪子荒淫无度,其父为富不仁,我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偷来的钱财都无偿赠药给穷人了。反正他家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小钱。”

“这么说来,你还是个侠女啰!”宋继儒打趣,心中怪异,忍不住问:“扬州富甲江淮,大商巨贾云集,互相斗富。不少士大夫去了扬州,都被繁华世界迷了双眼,丧失本心。你一个小女子,为何舍弃锦衣玉食却选择风雨飘摇?”

沈湘灵从书架上取出一书,递与宋继儒,说:“医者看淡生死,智者启迪人心,我不愿为三斗米去侍奉俗贾。这本《伤寒论》,是我三岁开蒙时,宋伯伯送我的。他每次来江南,必在我家落脚,总夸我是学医的旷世奇才。我也是受他鼓励,才死心塌地喜欢上岐黄之术。”

又手指墙上“大医精诚”牌匾,说:“我家世代行医,曾祖订下这个家规。我学医伊始,就知道:行医者,无论贫富老幼、怨亲善友,当一视同仁;无论风雨寒暑,饥渴疲劳,当有求必应,一心赴救。”

烛光下,沈湘灵双眸有火焰跳动,容光焕发,言语铿锵:“我不愿做姑母那样的贵妇,明明医术超群,却只围着丈夫和孩子打转。我发愿立誓普救含灵之苦,做济世良医,上可疗君亲之疾,下可救贫贱之厄,中能保身长全,利泽苍生。”

“说得好!”

宋继儒脱口而出,对这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子肃然起敬,只觉她全身上下都在闪闪发光。他受她感染,胸生万丈豪气,慨然吐露心声:“湘灵姑娘立誓为良医,宋继儒立誓为良相。我不是贪图功名利禄,是因为只有为相才能普济万民,造福天下。他日我若为相,当不惮权贵,勤政爱民,宁鸣而死,不默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