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明天就回京市。
他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秦枫敲门进去:“康老师,要我帮您吗?”
“有什么好帮的。”老康看着自己的床铺:“我就没几件行李。”
秦枫还是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皮箱,帮他把衣服叠好整齐放进去。
老康坐着看他叠衣服,心里五味杂陈。
他刚刚来到庆溪县时,就一身衣服和一张薄毯子,身上还带了病,在这里住了不到一年,病好了,人长胖了,衣服居然能装满一个皮箱。
十年了。
他终于要回京市去。
“装好了,还有别的吗?”秦枫问。
老康接过皮箱:“没别的了。”
“还有,您怎么给忘记了呢?”秦枫站起来:“您等等,我去给您拿来。”
老康一头雾水。
秦枫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大麻袋的东西,他一样一样地翻出来。
“这是我舅妈做的辣白菜,您老爱吃,但别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有这对护膝,是孙蕊的妈妈做的,天冷的时候您就戴着……”
有吃的有用的,是大家送给老康的礼物,铺满了整张床。
老康趁秦枫不注意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板着脸说:“收拾这些干什么,带着坐火车麻烦死了。”
“那就给您寄过去。”秦枫又把东西收拾起来。
“浪费钱。”
“不费钱。”秦枫说:“让国营农场送木材进京的列车捎上。”
老康又说:“我自己带着走。”
秦枫把麻袋系上,郑重地说:“康老师,您的苦日子结束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多苦。”老康吸了吸鼻子:“头那几年还行,那时候身体还利索,能干活,后来老了病了,被嫌弃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说自己私事的人,这时却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秦枫安静地听着,偶尔搭几句话。
当天晚上,杜明凯在工厂食堂开了一个欢送会,酒也上了好几瓶。
方文东又哭又笑地举着酒杯:“大家一起举杯,恭喜康老师平反,也恭喜我们大家,最严格的老师以后不教我们了。”
他一句玩笑话,反而惹得大家更伤心。
和学校的同学不同,另外十四个老人对老康有不舍,还有更多的期待,老康是第一个,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了?
第二天上午,来接老康的人已经到了。
老康提着他的皮箱,秦枫在后面扛麻袋,走到挖掘机厂门口时,发现十四个老家伙和学生们都在等着。
“你们这些人……”老康终于没忍住在人前啜泣:“就不能让我悄悄地走?”
方文东嚷嚷道:“康老师,您提醒我了,早知道我带个锣,敲锣打鼓欢送您。”
老康破涕为笑,轻轻踹了方文东一脚,又转身看向秦枫。
“你反正请假了,那就送我去火车站,其他人回去,上班的上班,学习的学习。”
秦枫乖顺地上了车,一路上无话到了火车站。
老康站在火车前,认真地看了秦枫好久。
“我不知道其他几个孩子怎么想,你是肯定会报京市的大学,你小子最后这一个月皮紧点,明年来京市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