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红砖墙,高康的母亲就捏着字条从屋里冲出来,手里的两千块钱被攥得发皱:“啥时候评的奖学金?咋没听你说过?”她鬓角的白发在风里乱晃,眼角的细纹里全是怀疑——这孩子打小就不会撒谎,说话时睫毛总爱往左下眨。
高康正蹲在自来水龙头前刷牙,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滴:“上周评的,就三个名额。”他低头避开母亲的目光,牙刷在搪瓷杯里撞出叮当响。修真者的神识能看穿千里外的谎言,却骗不过母亲三十年攒下的生活经验。
“李老师昨天还说你学费没交。”母亲突然把钱拍在晾衣绳上,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被震得晃悠,“是不是去打零工了?你才初三……”话没说完就梗在喉咙里,她看见儿子袖口露出的煤渣印——那是昨晚帮父亲搬完最后一车蜂窝煤留下的。
高康抹了把嘴,把母亲冰凉的手往掌心里捂。合道境修士的体温常年维持在三十六度五,此刻却觉得母亲的指尖比冬天的水龙头还冷:“真的是奖学金,妈你别操心。”他不敢用灵气温养母亲的关节,怕被察觉异样,只能像小时候那样,用掌心的温度慢慢焐热。
巷口的凉皮摊飘来芝麻酱香味时,高康已经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课桌上的高考模拟卷堆得老高,数学题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家教联系电话:07xx-xx5678”——那是他昨天在公告栏撕下的小广告,纸角还沾着没刮干净的浆糊。
“高康,办公室。”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保温杯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校服。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玻璃柜里的锦旗映着阳光,高康看见自己的贫困生申请表躺在主任办公桌上,村委会的红章盖得歪歪斜斜。
“听说你拿到奖学金了?”教导主任的钢笔尾巴敲着桌面,“按照规定,贫困生补助和奖学金不能同时申请……”话没说完就被李老师打断:“孩子家里情况特殊,要不——”
“不用了老师。”高康突然站起来,申请表上的“三级证明”几个字刺得他眼眶发紧。修真者的傲骨在胸腔里发烫,他想起冰释界的子民见到他时,都是跪在云端行星辰礼,可此刻却要为一张盖章的纸低头。“我自己能解决。”
放学时的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暖金色,高康攥着家教广告站在校门口。自行车铃声里,陈雨薇的蓝白校服晃到眼前:“散打比赛明天报名截止,你真不试试?王浩他爸都找关系让他免初赛了。”姑娘的马尾辫甩来甩去,传单上的冠军奖金印得比星光还亮。
“再说吧。”高康把广告折好塞进裤兜,指尖触到袋底的硬币——那是母亲偷偷塞的块钱,说是买冰棍解暑。他忽然想起父亲昨晚搬煤时咳嗽的声音,想起厨房米缸里见底的陈米,突然转身走向巷口的公用电话亭。
电话那头的中年女人声音像裹着糖:“初三数学啊,我家小宇就差几何,你能讲清楚辅助线?”高康望着电话亭玻璃上的雨痕,突然用神识扫过记忆里的《九重天算经》——那些比微积分还复杂的空间几何公式,此刻在脑海里清晰得像刻着金边。“能,阿姨,我保证让他看懂。”
第一次家教在周六下午。高康站在市重点中学家属楼前,衣服洗得发白,但书包里的笔记本压得板板正正。开门的女人上下打量他,直到看见学生证才让进客厅:“一小时五块,讲满两小时。”她指着沙发上玩游戏机的男孩,“小宇,别玩了,听哥哥讲课。”
男孩的几何课本摊在茶几上,辅助线画得像蜘蛛网。高康翻开自己手抄的笔记,忽然想起在时空乾坤塔第七层,他曾用星轨图纹推演过三维空间折叠——此刻指尖划过课本上的立方体,那些复杂的面突然在神识里立体起来。“你看,把这个面想象成星盘的第三层……”话到嘴边突然咽回去,换成:“就像你游戏机里的立体迷宫,找到关键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