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衣卫衙署出来,日头也已经渐渐失去光彩,鸡蛋黄似的在西边天际摇摇欲坠。
徐孝先并未因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感到惆怅。
相反,这个时刻他的心情很是愉快。
陆炳痛快答应了他的请求。
当然,言语间也把崔元的吃里扒外无节操嘲讽了好几遍。
徐孝先在旁听的汗颜,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时间还早,而且这个时候嘉靖应该刚刚修完道不久,所以应该有时间见自己。
依然是从东华门处进入皇宫,跟杨增寒暄了几句。
无非就是倒座房已经收拾出来了,是程兰今日上午自己忙活出来的。
杨增听得喜笑颜开,嘴里连连念着好好好。
仿佛自己有了个顺心顺意的孝顺儿媳妇一般。
麦福跟福善在一旁羡慕嫉妒恨,但跟杨增多年的同僚,自然不会酸杨增几句。
不过酸徐孝先几句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请徐千户大人往后多多提携、手下留情什么的。
总之,闹得徐孝先连连求饶,保证去浙江这一路上尽可能不让他们受苦,这事儿才算罢休。
西华门处,冯保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徐兄弟里面请。”
“多谢冯兄了,又要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
冯保呵呵说道,接过徐孝先递过来的荷包,愣了愣道:“徐兄弟这是何意?”
“一件小玩意儿,冯兄平日里没事儿拿在手里把玩。”
徐孝先呵呵说道。
冯保好奇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小小金蟾。
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分量却是十足,沉甸甸的很是压手。
“这……那就却之不恭了。”
“哪里的话。”
徐孝先呵呵道。
冯保当下放缓了脚步,低声道:“皇上呢……心情还算是不错,不过呢,对你来觐见还是有些意外。”
徐孝先愣了下,难道是不待见自己?
“毕竟你昨日刚进宫,今日又来,我估计皇上是因为这个奇怪呢。当然,我想皇上应该理解,毕竟,你可是刚走马上任。”
“多谢冯兄提醒了。”
徐孝先心道:小小金蟾的作用这不就体现出来了?
到了仁寿宫门口,徐孝先便开始候着。
不大会儿的功夫,并没有等来冯保,倒是等到了一位老头从仁寿宫迈步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客气地对彼此点了点头。
但并未出声打招呼。
严嵩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徐孝先。
前几日曾经遥遥望见过一面。
而徐孝先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便是严嵩。
只是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加上人的名树的影,徐孝先一时之间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因此也就忘了行礼一事儿。
黄锦笑呵呵地送严嵩离开,这才眯着眼睛看着徐孝先:“你小子今日怎么又来了?这里是仁寿宫,不是东厂、不是锦衣卫,更不是你那北镇抚司,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难不成……难不成你小子还想每天过来见皇上一次?”
“有正事儿,要不然末将哪里敢胡乱打扰皇上啊。末将几条命啊敢这般放肆。”
黄锦点着头,低声道:“那就好,你小子莫要因此飘飘然就行,要不然往后有你受苦的时候。年轻人,最忌讳的便是浮躁!”
“多谢黄公公。”
徐孝先谢过,随即一只荷包顺势递给了黄锦。
“今日上午去帮着家嫂接手她的嫁妆铺子了,一家银楼,看着稀奇,就给您带过来了。”
“嗯?是什么?”
黄锦隔着荷包摸了摸,一时猜不透。
“延年益寿的。”
“药啊?不像啊……。”
黄锦越发好奇,于是快速打开倒出来,只见落入掌心的是一只沉甸甸、金灿灿的乌龟。
“小子有心了啊。”
黄锦眉开眼笑道。
两人随即走入仁寿宫偏殿,依然是两个道袍宫女跟黄锦。
就在徐孝先跪下行礼起身时,却见一只颜色雪白的胖猫,此时坐在那不比床小的书案上,睁着那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冲着自己:“喵……。”
这是平身的意思?
嘉靖的嘴替?
“找朕有事儿?”
嘉靖今日戴了道冠,衣服也是更为正式的道袍。
有些暗暗惊讶,自己这向来对外人警惕性很高的霜眉,刚刚严嵩在时都躲到了椅子后面不愿意出来。
可这徐孝先一来,霜眉探头看了一眼后,就跳上书案一直看着徐孝先。
徐孝先的视线也从那胖猫身上移开,毕恭毕敬道:“皇上,臣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
“朕让你任北镇抚司掌印镇抚,是为了替朕解忧排难,徐孝先……。”
嘉靖打断了徐孝先的话,顿了下继续道:“若是凡事都要朕做主的话,那你告诉朕,朕要你这个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有何用?”
“呃……皇上教训的是。但……。”
徐孝先话还未说完,就见那胖猫突然从书案上一跃而起,径直往他怀里跳了过来。
徐孝先急忙双手接住,而后那胖猫就在他怀里,仰起头好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