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手不代表不存在
李永军听到方子业有如此见解，便打算“放过”方子业，矗抓栏杆的双手放开转向往前走去。</p>
“方子业你也不必思虑太多，传统开放手术与微创介入手术的接力棒交接需要很长时间。”</p>
“我们血管外科与心外科的心脏大血管外科，目前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p>
“很多比较传统的手术如瓣膜置换术、主动脉夹层的治疗，如今以微创介入治疗，也可以取得不错的疗效。”</p>
“但微创介入治疗的存在和发展，丝毫不影响一些老教授们做传统开放手术的质量。”</p>
“只要术后治疗效果有效，无非就是留下创伤疤痕的大小区分。”</p>
李永军接着偏头：“据我所知，在数十年前，骨科的亚专业运动医学尚未发展起来前，关节外科的切开肩袖缝合、前后交叉韧带重建术也开展得很广。”</p>
“可随着时间印证下，关节外科也早就放弃了这两种术式的开放用法。”</p>
方子业没有李永军教授的经历，因此就不继续与李永军教授探讨此类问题，改口问：“李教授，以您个人的见解，渐冻症之类的病种的发病机制，到底与血管相关因素多一些还是神经相关因素多一些……”</p>
两小时后，方子业目送李永军教授打车离开。</p>
两人所处的距离与中南医院不远，方子业就从水果湖街道走小路穿回。</p>
刚好走到双湖桥口，方子业的电话响了起来。</p>
“源培？什么指示？”方子业问。</p>
“业哥，你现在在哪里呀？熊锦环跑来手术室叫你了。”</p>
“谢教授在急诊手术室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急诊病人……”李源培的话非常着急。</p>
“急诊手术室是吧？我马上就到，我现在在双湖桥。”方子业改走为小跑。</p>
“那你先过去看看情况吧。熊锦环也已经回了。”李源培快速地说明情况后就挂断了电话，而后重新洗手上台帮忙。</p>
方子业跑进急诊科后，径直地就赶往了急诊手术室里，快速换上洗手服后，就找了一个穿梭拿器械的护士问到了谢晋元副教授所在的手术间。</p>
洗手消毒后虔诚举手于胸口踩开手术室气闭门时，随着自动感应门的拉开，里面不断“闪现”着绿衣服的身影。</p>
在众人围着的手术台中间，有声音在不断起伏：“快快快，输血！~”</p>
“血管破了！~”</p>
“下肢下肢……”</p>
“血库备血还要十几分钟。”</p>
“催，打电话催啊！~”</p>
“……”</p>
至少是来自七八个人的不同音色仿若是催命符一般地使得手术室里的氛围变得格外烦躁。</p>
方子业并未错乱，而是非常严谨地穿梭于人群中，走到了更衣车前，拧起了无菌手术衣。</p>
“你是哪个科的？”</p>
“我现在没时间帮你穿衣服。”手术室里的两名巡回护士都忙得屁股撅起在不断地往台上传东西，其中一人的音色还略显不耐烦。</p>
“创伤外科，方子业。”方子业回了一声。</p>
方子业的话毕当即，巡回护士愣了愣，似乎是恍然间听过这个名字。</p>
然而，马上就轮不到她来帮忙方子业穿无菌手术衣了，最靠近方子业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立刻转身帮忙方子业系好领结。</p>
方子业则是在快速地穿好手套后，拿着腰间的系带走向手术台方向。</p>
这个过程中，其他人的声音依旧凌乱，根本就没有管方子业是谁，方子业来没来，该操作的操作，该骂的骂，该催的催……</p>
这般氛围下，方子业只能在靠近手术台后，开始游走于手术台的三面之间，巡空择机行事。</p>
找到了一位暂闲下来的“绿衣服”，让对方帮忙拉一下腰带领结转身系好后，方子业才算是完全的全副武装地准备进入状态。</p>
终于，在方子业转了四分之三圆的三分之二处时，方子业遇到了一位“熟人”。</p>
“龚子明，把位置让我。”方子业道。</p>
龚子明是谢晋元副教授的学生，目前也已经是博士一年级。</p>
龚子明闻言，虽未回头，但立刻就辨识出来是方子业的音色，他赶紧对身侧的一位不认识的老师道：“老师，帮我压一下这个拉钩，我让位下台。”</p>
方子业的声音对方也听到了，随意地伸出了右手压了一下。</p>
龚子明双手抱胸往外退，方子业择机立刻钻空而入，贴近了手术台，得到了双下肢的视野。</p>
方子业的对侧，本身为主刀的谢晋元副教授以及作为助手的一助金宏洲，此刻已经非常懂事地调整好了状态，将操作的器械已经简单归类整理。</p>
弯盘在方子业走入手术台当即，就摆在了方子业的身前。</p>
金宏洲更是眼疾手快地接过了普外科暂帮忙一位主治手里的拉钩。</p>
“全身多发开放性损伤，血管损伤非常严重！~”</p>
“我已经紧急处理了双侧股动脉鞘，但还是有静脉的损伤。”</p>
“目前患者的失血量很多。”</p>
“术前没有任何辅助资料。”谢晋元无一字废话，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在描述患者当前的情况。</p>
方子业闻言，脑子里将谢晋元的话转变为解剖学信息快速转动之后，右手开始在手术视野里攒动。</p>
只见方子业只是在患者的右侧大腿前侧翻找了一阵，就在红肉淋漓中，找到了一处肌肉间隙，用止血钳轻轻撕开了肌肉间隙后，便找到了静脉的近心端。</p>
“静脉性失血不在大腿前侧，谢教授你继续往下游离。”方子业快速回应后，目光已经往上移动到了下腹部位置。</p>
在大概扫了有五秒钟下腹部的基本情况后，方子业开始从主刀者的手为线条开始打量主刀者的身份。</p>
又是三四秒后，方子业低声咨询：“昊哥，要不让我试着找一下？”</p>
主刀的人，方子业还认识，是血管外科跟着邓海波教授的陈明昊副教授。</p>
“子业？”</p>
陈明昊愣了两秒钟，而后快速转头：“刘发明，你先下台。”</p>
刘发明闻言快速学着之前龚子明的样子往外退，再次给方子业让出了一个间隙。</p>
方子业毫不犹豫地往患者的腹部方向的空缺顶去，双手毫不犹豫地就伸入到了患者骨盆内的血泊里。</p>
“止血钳给我！~”五秒后，方子业毫不犹豫地问陈明昊要器械。</p>
以前的方子业，可能只是提建议，给解释。</p>
现在的方子业，为了节省时间，就省去了这一步骤。</p>
方子业只是说话间，自己的右手就已经揪到了骨盆腔内出血量相对最大的一条摇摆的动脉，将其喷血口予以捏住。</p>
“止血钳！~”陈明昊身侧的一个不认识青年把止血钳耳钳部递来。</p>
方子业接过之后，利索地“咔嚓”一声就将其追进了血泊中，整个操作丝毫不拖泥带水。</p>
看得传递器械的青年一愣一愣，本能地质问：“你看都不看直接下止血钳？”</p>
江山人才辈辈出，一年新人换旧人。</p>
方子业只是没在中南医院行走一年，就肯定会有人不认识方子业是谁。</p>
不过，方子业都没解释，陈明昊便道：“杨冲，你闭嘴，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现在也不是你说话的时候。”</p>
陈明昊说话间，已经在努力地更替自己的身位与手位，手里的负压吸引器握于手中，紧紧抓捏，跟着方子业的动作。</p>
与此同时，方子业又通过查体术寻明几处出血点的方向后，将止血钳非常精准地送了进去。</p>
患者体内的血泊之所以形成，就是入大于出的赘积，负压吸引器的吸血速度是相对固定的，等出血量小于负压吸引血量后，血泊就会自然而然地下降并消失。</p>
大概四十几秒后，骨盆内的血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至低处血洼。</p>
与此同时，几处微不可查的小静脉出血点也是暴露于众人视野之中。</p>
陈明昊单手拿吸引器，另一只手拿着止血钳只是夹闭其中一个出血点。</p>
方子业就在同时送进去了四把止血钳，动作飘逸且精准。</p>
紧接着，方子业开始点数：“一共十三把止血钳骨盆腔，器械老师，等会儿记得点数。”</p>
方子业这是在给陈明昊说，也是在给器械护士说。以免到时候忘了，就有小的止血钳置入到患者体内忘记取出。</p>
说完这些，方子业根本就没有等回复，依旧用双手在患者的体内游离摸索。</p>
“没有腹膜后血肿，骨盆内初步止血到此为止。”</p>
“开始缝合吧。”方子业对陈明昊道。</p>
“好！”</p>
陈明昊将手里的负压吸引器一放，就开始用持针器去拿早就备好的血管缝线。</p>
“杨冲，帮忙剪线。”陈明昊说完这些，左手持镊，右手持持针器，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p>
病人抢救至此，如果之后还导致了失血性的休克，那么就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更大可能还是其他专科的综合能力不够。</p>
这个病人的多发伤远不止此，抢救也远远没有到结束。</p>
方子业在此过程中，虽然并没有发很大很严厉的声音，只是作局部的止血操作，但他的存在，已经被一些熟悉的人知悉。</p>
血管外科的吴勇主任掠过方子业已经完成了局部战斗后，立刻开口邀请：“方教授，麻烦过来帮下忙。”</p>
“双侧锁骨下动脉与颈动脉都有损伤，我们不敢同时夹闭！”吴勇教授是专业的，直接把难题先甩方子业的头上。</p>
双侧锁骨下动脉与颈动脉都有损伤，肯定不能同时夹闭，否则就是脑死亡的最佳适应征。</p>
方子业也没有不专业地问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的，而是直接顺着让位的“同事”空隙，往上跃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