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冬,热河承德的山野被冰雪吞噬,凛冽的寒风如刀,刮过避暑山庄外的枯林,带起一阵似鬼泣的低鸣,宛如远处的狼嚎在雪地里回荡。
天空低垂,铅云厚重如铁,压得人喘不过气,偶尔裂开一道缝隙,泄下苍白的光,映在薄雪覆盖的山坡上,泛出冷硬的金属质感。
几棵枯松佝偻着身躯,枝头冰凌如冻结的泪珠,在风中颤动,折射出幽幽寒光,刺痛闯入者的眼。
远处,普陀宗乘之庙的残影隐没在雪雾中,昔日的皇家气象早已被风雪剥蚀,只剩断壁残垣,散发着荒凉的死寂。
雪地里,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远处庙宇的檀香残韵,刺鼻而诡异,像在诉说这片土地未尽的秘密。
董文翊站在山庄外一条蜿蜒的羊肠小路上,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脆响。厚实的棉服裹住他瘦削的身躯,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散尽,化作一缕虚无。
他手中紧攥着一卷从定东陵带出的绢帛,满文笔迹在微光下若隐若现:“光绪三十四年,朕受困瀛台,知命不久,遗血脉于南,交忠臣护之,待龙脉归位,天皇再起。”绢帛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发黄,微微卷曲,像在风中低语。
他的眼神深邃而疲惫,扫过被雪掩盖的山野,低声道:“咸丰陵……乌尔图说水魂藏于此。”声音低沉,被风撕得断续,透着一丝戒备与期待,像是猎人在迷雾中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自定东陵一别,乌尔图的身影便如青烟般消散,只留下一句“咸丰陵见”的承诺,如无形的丝线,将他牵入这片冰封的未知。
他脑海中闪过那夜的风咒青光,乌尔图瘦削的背影在祭坛前一闪而逝,似鬼魅,又似指引,让他既信任又存疑——这神秘的满族术士,究竟是友是敌?
林瑶站在他身旁,裹着一件灰色军大衣,毛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露出一张被冻得泛红的脸,鼻尖凝着细小的冰霜。
她翻开一本破旧的笔记,纸页在寒风中“哗哗”作响,手指冻得僵硬,指甲在潦草的字迹上划出一道道线,试图拼凑线索。
她的眼神冷静如冰,像能刺穿雪雾的迷障,低声道:“咸丰陵在承德东南,近普陀宗乘之庙。咸丰帝1861年8月22日崩于避暑山庄,陵墓仓促建成,水系机关为其特色,与他逃避英法联军的历史有关。”
她顿了顿,指着绢帛上的“龙脉归位”四字,“定东陵的风魂残片指向此处,水魂或为第二块玉佩,九块玉佩散于九座帝陵,规律尚待破解。”
她的声音平稳,白气在寒风中凝成一团,语气里透着一丝期待与推测。她抬头看向董文翊,低声道:“乌尔图在定东陵救了我们,却未露真容,或许在暗中窥伺。”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试探,手指停在笔记上,指节因寒冷而泛白,像在推敲乌尔图的棋局。她眯起眼,低声道:“他通晓满文,会风咒,知晓的远超我们,似已布好全局。”
阿布都蹲在一块雪堆旁,扛着工兵铲,粗糙的大手搓得“沙沙”作响,嘴里呵出的白气如蒸汽喷涌。
他裹着一件破旧的棉服,袖口磨得发白,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毛衣,额头的血痂在寒风中暗如铁锈,粗犷的脸上冻出红晕,像刚从战场撤下的莽汉。
他瞪着四周的雪地,低声嘀咕:“这破地方冷得要命,连口热饭都没!挖坟还得挨冻,真他娘的晦气!”他拍了拍铲子,铲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带起冻土和雪粒,语气里夹着不耐与好奇。
他斜眼看向董文翊,低声道:“你真信那家伙?雪地里能有啥宝贝?别又是鬼玩意儿坑人!”他的声音瓮声瓮气,手指冻得发紫,却仍攥紧铲柄,像在给自己壮胆。
董文翊沉默不语,目光投向远处山坡下的溪流,溪面结了一层薄冰,冰下暗流涌动,低沉的水声如地脉的呼吸,隐隐透出一股阴冷。
他蹲下身,手指拨开雪层,露出冻硬的泥土,指尖触到一块冰冷的石块,低声道:“水魂……咸丰陵依水而建,水系机关或藏于暗流。”他的语气果断,眼神闪过一丝冷光,似在战场上勘察地形。
他站起身,手电光扫向溪流,雪粒被寒风卷起,打在脸上如针刺。他眯起眼,低声道:“入口不远。”手指攥紧绢帛,纸边被风吹得微卷,像在掂量前路的凶险。
他脑海中闪过定东陵的风魂兽,那咆哮的巨影与祭坛的绿光如噩梦盘旋,心底涌起一股不安——水魂,会否比风魂更狰狞?
就在此时,山坡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响,似枯枝断裂,又似靴底碾雪,在寂静的雪地里刺耳如针,撕破了寒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