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唐燕儿懵懵懂懂,后来听了街坊四邻的只言片语,联想到多出来的柴米,便也都明白了。
对于打仗,他不知不解,她只知道,打仗会断手,会断脚,大人们说“那比累死在地头田间还要难熬的紧”。
她想着,木棍什么的打在身上肯定疼,却还是没有去问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她只像往常一样,看着弟弟们,心中期盼着那高大的人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从村口悠哉游哉地走回来。
许是老天听见了她和弟弟们心中期盼,几年后,爹坐着驴车从村门口回来了。
唐燕儿和娘寻着村民的声迎了上去,满心欢喜,却见爹右臂的衣袖空空荡荡,娘上手一摸却只摸到布衣一团。
娘没有说话,泪染了双眼,爹也很不自在,道了句“咱们回家”,娘点头,差点没有站稳,她吓得赶忙扶住。
一家人回了小小屋舍,将爹安顿好后,那赶驴的车夫旁边坐着的妇人却跟了进来左瞧右看,她与娘都有些诧异,爹却说:“让乔大婶四处瞧瞧,没事的,咱们都认识。”
乔大婶在里头转了一圈,出来又把娘拽到一边,满眼关切地问这问那,一会儿说两个男娃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一会儿问穿的这么单薄冷不冷?一会儿问你们家种了几亩地,养了多少家禽,今年马上要春耕了,往年你们都种几亩田?
娘记着爹的那句“没事的”,便竹楼倒了豆子。
乔大婶点点头,那车夫赶着车带着人便走了,娘问爹“他们是什么人”?爹说是“官府的”,娘神色暗淡。
家中归于平静,娘心不在焉地干活,不由自主叹息:“日后这日子咋过呀……”
可娘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因为乔大婶偶尔会来他们家中,她与两个弟弟最是欢喜,只因每次乔大婶登门都会带些糖果之类的吃食给他们。
自那日起,他们穿上了新衣服,新鞋子,逢年过节还能多加两口肉,就连娘最担心的春耕秋收,乔大婶每到时节都会带人过来帮忙收晒。
一日晚上,对乔大婶感激涕零的娘疑惑不解地问爹:“官府政策啥时候这么好了?”
爹笑道:“官府的抚恤早给了,这些东西不是官府的,我这一次啊,是遇上贵人了,贵人看咱们家穷,说帮一把,两娃读书就甭愁了了。”
爹说着,拍了拍肩膀:“我现在是真觉得,我这条胳膊断的直啊,就咱家现在这条件,两娃能认几个字都够呛,如今贵人说,送到二十岁,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
“读到二十岁?”
“是呀,读到二十岁。”爹继续道:“读到二十岁呀,咱村里可没几个读过那么久书的,念了书的人更好找营生,咱家走大运喽,哦,对了,四弟他家那个天佑,也一起去读书。”
“啊?”娘满脸震惊与欣喜,虽说天佑不是她的儿子,可那孩子自小有个半疯半傻的娘,他爹又不争气,成天在外鬼混不着家,若不是有祖母照应着,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前些年祖母出事之后,天佑更时常来这边吃饭,骨子里也是个不错的娃儿,没人跟他玩儿,他就自己玩儿,偶尔还会过来帮帮忙,她看着都心疼:“贵人怎么这么好啊?”
“要不然怎么说是贵人呢?”爹说道:“贵人的意思是,能认识就是缘分。”
“哎呀,那可太好了,天佑那孩子不笨,要是能念上几个字,呵呵呵……”娘好奇又问:“话说贵人是谁呀?”
“贵人就是贵人,我也不知道姓名。”爹笑道:“总之啊,日后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