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而有翼(1 / 2)

八部云河 木虽榆 2315 字 19小时前

这边凤凰谷一派春色正浓,岁月静好,那边段翼却是风口浪尖,如履薄冰。

他原想继续逃命,却最终还是悄悄潜回了沧都,请见父王。这次太子下毒暗杀,证据确凿,他幻想着父王也许会正视自己两个儿子手足相残的事实。虽说他早就认清要想活命就只有反抗这个现实,但眼下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而若自己一直逃亡在外,许多部署便无法顺利完成。希望父王看到小儿子差点送命,多少能约束一下太子,那自己才好放开手脚继续筹备大事。

回到都城,他在朝中好友的安排之下终于得见沧王——或许只能说见了一半——沧王已经许久未曾露面,若非说话的声音与行事的风格确实是沧王无疑,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早被调了包。

隔着垂地的白色纱帘,隐约可见至高无上的王的轮廓。身形没有变,声音没有变,态度……也没有变。

“兄友弟恭,乃是古训。若非你咄咄逼人,别有用心,太子他,怎会出此下策?”那声音缓慢威严,是从小便听惯了饱含威慑力的语言。只是,那威慑力,从来只针对他,未曾保护过他。

“你收敛锋芒,放下野心,太子自然待你亲厚。他毕竟是你哥哥,又是太子,你为何不能恭顺于他?”荒唐的言语用这样庄严的声调说出来,既不像父亲,也不像帝王。没有父亲的慈爱,更没有帝王的睿智。

段翼恭恭敬敬地拜伏于地,一声不吭地听着父王的训诫,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下去,暗下去。总有一天,那里会成为没有温度,也没有光亮的极暗之境吧,他自嘲地想。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凤凰谷。想起满山的蓝花楹,想起周老医官的白胡子,周今宵的怒斥和周碧霄的泪,甚至想起明河总是落在他脸上的怀疑的眼神,和如云看着明河温柔的目光。还有,岳不妥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有什么事记得回来找我。”

为什么要回来呢。哪怕自己是不配许下一辈子的誓言的那种人,也苟且偷安地在凤凰谷享受几天安稳的幸福生活不好吗。眼前这个人贵为一国之尊,却护不得自己小儿子的平安;凤凰谷中一群寻常人,却为自己解毒疗伤。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血缘至今,却无所谓自己的死活;那谷中的陌生人,却为了救自己性命殚精竭虑。

有一件事,是他自己想来都觉得荒唐的。

在凤凰谷的一个多月,他明明一直徘徊在鬼门关,忍受着中毒与受伤的双重痛苦,却偏偏是他一生中最觉轻松的一个月。哪怕是每天中午毒性发作的那段时间,他咬紧牙关也忍不了的那种痛苦,也比他作为王子度过的那几十年轻松得多。毒解之后养伤的那一个月,更是他此生未曾体验过的轻松舒适。在谷中散步,与丁小成嬉戏,哪怕是啾啾的白眼,也如此可爱。他甚至喜欢明河总是充满怀疑的眼神,因为那不加掩饰的情感流露是他所陌生的,反而倍觉可贵。如云看着明河的眼神也是一样,不加掩饰,坦荡真挚。两个男人,却这样坦荡地相爱着,他心中的惊叹从未流露,却一直摇撼着他。周碧霄看着他的眼神就羞涩得多,但其中的真挚与热烈,常令他为之心惊。

周碧霄。他在心中默默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自虐般地细细体会着那种心痛的感觉。原来心脏被一根细细的线捆缚、收紧,是这种感觉。那些痛苦到无法自抑的正午,他正是靠着这个温柔女孩的怀抱熬过来的。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一点,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这是他这辈子唯一能感受到安全与温暖的怀抱。

但是……心脏再度被细线收紧,痛得他忍不住收了收手指。

他不想放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回味着那女孩失望落泪的场景。让他心痛,但是如此珍贵。

“总之,你好自为之。好生当你的舯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纱帘后的帝王渐渐不耐烦,下了逐客令。

“起驾——”苍老尖利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段翼把身子伏得更低,直到脚步声消失。

再度抬起头来时,目光中的温情与动摇消失了,只剩下冰冷决绝,就像此刻他的心情。

那就开始吧。为什么给我取名为翼,却封我为舯王?我既生双翼,又怎会甘心成为一艘随波而行的小船?

父王,没有你,我也能翱翔于天际,为了自己。

请拭目以待吧。

凤凰谷中,周碧霄虽仍郁郁寡欢,却总算肯出门了。啾啾和丁小成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似的,常陪着她玩。周今宵便在一旁意有所指地大声感叹:“我们家啾啾和丁小成虽然不会说话,却比那有些会说话的啊有良心多了。”

周碧霄默不作声地摸着丁小成头顶的肉球,已长成威风凛凛的公鸡大小的啾啾不满意地冲着周今宵啾啾了两声,似在帮周碧霄不平。周今宵看着沉默的姐姐,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寻明河如云玩儿了。

明河正在和如云商量一件大事。那天在霸王枪的总部看到弟子们训练的情景,听了岳不妥最后说的“护家护派护镇”几个字,一个想法浮现在他脑海,这几天都在和如云商议。霸王枪虽然是传统的门派,但是在“传人唯一”这个奇怪的门规约束下,训练弟子采用了一种很新的方式,非常类似现代的“武术学校”。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将它办成学校呢?既可以扩大门派影响,也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如云觉得这主意很好,而且还根据自己以前在田径队的经验提出了一些管理方面的建议。

”这样万一有事,防御的力量也会强一点。”明河是这么想的。

商量好了,二人手牵着手准备去找岳不妥。一出门,刚好碰上心事重重的周今宵。

明河赶快松开如云的手。

“如云哥哥,姐姐怎么办啊!”一看到如云,周今宵就带着哭音问。

“她自己的事。”如云没有不耐烦,但语气也是淡淡的。

明河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段翼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无所知,无法建议周碧霄是放弃还是继续等待。或许,如云说得对,这是她自己的事。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话,谁能劝,又该如何劝呢。

他看着一脸难过眼中只有如云的周今宵,不知如果她发现如云喜欢的是别人,又会怎样。

“我们现在要去见谷主。”如云安静地对周今宵说。

“哦。”周今宵擦擦眼泪,乖乖地说,“那我去帮爷爷忙。”

岳不妥对明河的想法很感兴趣。

“像教孩子们念书的私塾。”他作出了自己的解释。

“对!”明河很兴奋。

“三年或者五年为一个循环的话,弟子的总数会大大增加。”岳不妥沉吟着分析,“而且不论性别或家境,年龄或身体条件合适的都可以来。”

“那些大户人家不是有需要护院或门卫吗,可以作为培训的业务开展。”明河提出了新的想法。

“衙门的话……”岳不妥跟官府很熟悉,自然想到了捕快衙役也是很好的培训对象。

“或者只是想强身健体、保护自己的,可以缩短练习的期限。总之,学习的时间是可以根据需要调整的。”明河想起了那个叫苏小逸的孩子。

“这个想法很不错呢。”岳不妥面露笑容,点头赞许道,“明天我便下山,和总教官商议一下。”

岳不妥确实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他本也有自己的计划要完成,明河的建议解决了一个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