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磨坊的霓虹招牌在转角炸开血色光晕,刘大林突然站定。暗红丝绒帘隙里漏出的低音贝斯震得他太阳穴发麻,门童镶金边的袖扣折射出他眼底骤然亮起的光。\"进这个?\"他扯松领带结的动作让西装第二颗纽扣绷紧。
张金成数着钱包里的欧元现钞时,郭辉已经掀开帘子。声浪裹着香槟泡沫迎面扑来,他右耳垂的观音玉坠在频闪灯下泛着青白的光。舞台中央的康康舞娘甩起蕾丝裙摆的刹那,刘大林突然想起老家晒场上扬麦的簸箕,只是这里的金粒会灼伤人眼。
\"比三亚夜场带劲。\"李旺财往嘴里塞第七颗橄榄,牙齿磕到鸡尾酒签上的镀银纹饰。他盯着舞池里扭动的腰肢,突然意识到自己西裤拉链头还挂着机场免税店的塑料价签。当黑人萨克斯手滑出一串蓝调时,刘大林正用拇指摩挲手机屏保上女儿的照片,液晶蓝光映得他瞳孔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他们蹲在圣心堂台阶上分食最后半根法棍。刘大林的纪梵希衬衫蹭上了鸽子粪,张金成数着钱包里剩下的硬币说这够买三十个山东煎饼。郭辉忽然指着远处亮起的埃菲尔铁塔,钢架结构在整点闪成金黄的麦穗,让他想起老家后山那片总也割不完的稻田。
这时候他们四个人都已经喝醉了,张金成提议到我们去看一场脱衣舞表演吧,我听说巴黎这边的脱衣舞表演非常出名,高雅但是不庸俗。
郭辉和李旺财都展现出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刘大林。刘大林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同意了,他们几人就在张金成的带领下,来到了巴黎一家脱衣舞表演剧场。
刘大林扯下领带缠绕在右手上,皮质卡座正渗出威士忌与皮革发酵的酸味。暗紫色射灯扫过他腕表镜面,反光在脱衣舞娘缀满水钻的腰链上炸成星屑。李旺财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鸡尾酒杯壁沿,杯壁冷凝水顺着虎口纹身中的关公刀尖往下淌。
天鹅绒幕布裂开时飘出的不是女人香,好像是东山市腌渍酸笋开坛时的腥咸。舞者漆皮高跟鞋尖戳进钢管阴影的瞬间,刘大林后槽牙咬碎了含在舌底的薄荷糖,玻璃碎裂般的清凉混着血腥味冲上鼻腔。李旺财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卡在舞娘虹膜里,那抹祖母绿美瞳让他想起老家鱼市刮鳞刀下的青鱼眼睛。
当蕾丝胸衣滑落在镭射灯下时,郭辉腕间的佛珠突然绷断。檀木珠子滚过满地彩色糖纸,一颗卡进钢管底座螺丝孔,两颗被黑人保安的切尔西靴碾成齑粉。刘大林喉咙里爆发的喝彩卡在\"好\"字上——舞台飘落的金粉让他想起父亲葬礼上撒的纸钱,那年他因为上学没赶上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李旺财数到第十二根羽毛从丁字裤边缘飘落时,整座俱乐部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惨白中,钢管上残留的体温正凝成油脂,像极了他们昨夜在十三区中餐馆喝的那碗鸽子汤表面冷掉的油花。张金成摸黑往舞台扔欧元时,硬币撞上钢管发出的声响,和当年他把硬币砸向母亲改嫁的婚车顶时一模一样。
刘大林在厕所隔间呕吐时,手机屏幕上的女儿正在巴黎黎明前微笑。冲水声惊醒了蜷在窗台的灰鸽子,它爪子上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磨坊节目单,正随着晨风飘向圣马丁运河墨绿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