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心地哭,他平静地吃。叉盘轻碰声与她的滔滔哀诉纠缠不清,又混成一股巨大的奔流,在她耳边回旋不休。脑子空白,身体发抖,情绪失控,悲伤漫溢。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默默切着培根与鸡蛋,又默默将它们送进口中。
没有拥抱,没有安慰,也没有情话。
她很需要这一切,但她又不需要现在的他,给出这一切。莱内森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昨天的他,是温柔体贴的;而今天的他,是冰冷无情的。
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那些甜蜜的过往也像忽然蒸发了似的,在她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心像跌进一条永无见光的溪流,在满是伤痛的激流里苦命挣扎。可越挣扎越窒息,越挣扎越沉沦。直到眼泪都快流干的时候,也没人向她伸出一只手。
已经看不到未来,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孤零零的小女孩。世界暗淡成灰白的颜色,溜进窗台的白昼,如同照片上的曝光。
他盘子里的东西已被吃光。莱内森站起身,收走餐具,然后转身向厨房走去。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在这期间,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水流声响起,他在盘子上洒下洗涤剂。泡沫涌出,白水四溅。他擦啊擦,擦啊擦,盘子发出愉悦的音符。他的脸很平静,他的眼很平静,就连他的灵魂,似乎也很平静。他似乎在享受洗涤。她的哭声,他置若罔闻。
她突然就恨起了他,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然而她又无法开口。问了又怎样?他会回答吗?不会的,他只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伊莱丝知道,对方是在冷暴力自己。对方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他便对她失望了。在他心里,莫斯家族的财产,远比她重要。
她就是找了个贪图富贵的小白脸。
但很多话是不能说的,尤其是那些伤人的、揭人老底的话。她也不是妹妹,她无法做到什么都不顾。
水声停止。莱内森走了回来。她盯着他的围裙看。上面有一只可爱的龅牙兔。有一天,她穿着它,被他抱进了屋内。那时候,多好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是不是做得不合胃口?”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要不我做点别的?”不,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而是在用一种按照剧本流程讲台词的态度对待着她。或许在他眼里,她是个连自我意识都不配拥有的个体,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
她开始抗争,她不甘心做他的笼中鸟。
“我不想当什么家主。”她望着他的眼睛说。
“麦片粥怎么样?”
他们各说各的。
“听没听见,我不想做什么家主。”
他在笑,“你该不会想吃寿司吧?没食材呀,要不,饭团?”
“你能尊重一下我吗?”
他还在笑,“炸玉米饼怎么样?”
伊莱丝激动了,她倏地站起身,“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当什么家主,我也不会当什么家主!”她控制不住情绪,她终于说出了伤人的话,“如果你那么爱钱,请放过我好吗?”
莱内森眼中的温柔消失。接着,一层薄薄的,名为失落的雾霭蒙上他的眼眸。他低下头,他开始收拾她的餐具。食物被丢进垃圾桶,盘子刀叉被撤走。水声再次响起,他再次清洁起餐具。他也再次变回沉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