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把多动症一样亢奋到根本抓不住的沈允劝回去,温柒柒长舒了一口气。
回过身与男人沉寂的眸子对上,少女忽地想起他刚才按在自己腰间贴上皮肤的手,再回忆到之前在h国沈辞亲口说过的“心意”,迅速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该死。
她居然有一点点小慌张是怎么回事。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尴尬,男人就抬起了手。
温热的指腹在她的唇角上抹了抹,没说话,转过了身。
“吃饭吧。”
落下的声音再次冷静自守,仿佛刚才身后炙热紊乱的呼吸都只是温柒柒的一场错觉而已。
就连脖颈上男人留下的滚烫温度也融合进午后的暖阳中,独属于他的气息逐渐消弭。
沈辞坐在长桌一端,虽然尽显疲惫,但还是坐得端正。
沈允送来的鸡汤罐罐保护得很好,热气在空中袅袅升起,映着他低垂的眉眼。
温柒柒也很安静。
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小心翼翼地推到了他面前去。
但男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又推了回来:“你在长身体,多补一些。”
继而他就没再吃什么东西,留下一句“我去休息会儿”就回了房间。
剩下温柒柒坐在客厅里迷茫了一瞬。
不过她心大不内耗,从来不去计较自己有没有做错,沈辞不吃了她就把鸡汤放进了冰箱里,稍稍吃饱后就又跑去沈辞的书房里研究针灸去了。
而此时,关上房门的沈辞状态并不是很好。
他靠着门站了一会儿。
旋即,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缓缓滑坐在地面上。
喉结上下滚动,男人靠着门的微微仰头,静默了许久。
呼吸逐渐越来越急促,伴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他伸手将鼻梁上的银质镜框推了上去,紧紧按住了眉心。
想要。
这个念头自刚才沈允出现那一刻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仅存的理智防线。
尤其是沈允越来越火上浇油的得寸进尺。
欲念几乎要将沈辞彻底吞噬。
无数名为“私自占有”的藤蔓盘绕着他的神经。
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快要窒息。
他甚至能清醒地感知,如果自己不快点这样逃回房间的话,他一定会伸手拂开长桌上的一切,粗鲁蛮横地将勾起他贪念的少女压在桌上,索要一份让他能满意的回答。
也想在关门的那一刻就将少女按在门框上,让未走远的沈允好好听听,她唇齿间的温度与颤抖会让他多么发狂。
种种冲动在濒临失控的脑海中越发清晰,连呼吸都染上了炙热而疯狂的气息。
像是在被撕裂的边缘。
可他又不能。
说到底。
比起贪念,他更怕的......
是她的厌恶。
是她眉眼疏离的怯弱退后。
直到现在,他仍能回忆起那晚冲动后在少女腿上留下一吻后她的神情。
神经连带着似乎也冷静了起来。
那眼神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剜在沈辞滚热的心口。
剜下他所有不堪的混乱。
按在眉心上的手缓缓压下,捂住了脸。
掌心的温度抚慰着双眸,他声音嘶哑,几不可闻地从指缝中溢出喃喃:
“沈辞......”
“那条界限,你亲自划回去的。”
像是个终究抓不住救赎浮木的落水者,男人挣扎着站起身,失魂落魄浑身无力地走到床边,躺下,闭眸。
身后已经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阻挡了阳光。
也降下了屋内的温度。
好像......
更冷了。
—
黏稠的迷雾之间,沈辞能看到的,只有一道漆黑的大门。
身后是咧咧风声中夹杂着的急促赶来的脚步声。
手指间是不知道又被折磨得哪里流了血,滴滴答答顺流而下的血渍。
身后人未到。
眼前门却开。
只一眼。
沈辞全身僵住。
他很熟悉的。
那个......
关了他许久的,冰冷阴森的沈家地下室。
潮湿的空气混着腐朽腥臭的味道,不愿记起的童年阴霾在梦魇中如同鬼魅般断断续续重新上演。
凄厉的鞭影划破黑暗。
堵住喉咙的棉布沁了血水。
束缚住双手双脚的锁链挣扎不开。
痛感在全身蔓延,绝望在心底滋生。
求救的声音哽在喉间发不出,最后只能转为几声低低的呜咽,颤抖着,近乎破碎。
他知道他在做梦。
但是醒不来。
就像被困住了一样。
梦魇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沈辞的喘息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抓紧被单的双手指骨用力到泛白。
“四哥?”
好轻的一声呼唤。
好像来自于很远的地方。
又好像就在那扇沈辞一直没能自己打开的地下室黑门之后。
他闻声扬起头,周围的痛楚折磨还在不断加剧。
可门外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却没停,她依旧向他发出着邀请:
“四哥,天晴啦,有彩虹。”
“四哥,走出来吧。”
忽地。
周遭的景象尽数模糊了起来。
明明仍然处于昏暗的地下室中,他却好像......
见到了门外的鸟语花香,春和景明。
只是那扇漆黑的大门依旧横亘在他的面前,拦阻了他离开这里唯一的通道。
小女孩的声音也在沈老爷子又落下的一道鞭痕中消散。
严词利语替代了温柔婉转:
——“你身上留着沈家人的血,就该是沈家的棋子!”
——“没用的悲悯怜惜,除了能要你的命,别无他处!”
——“今天你不站在这个位置上来,明天就会有其他人把你替代,之后的每一天,你都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无数指责教诲涌上来,沈辞猛然睁开了眼。
像是从深水中被拽出来了一样,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冷汗浸湿了他凌乱的发梢,透过了他身上的衣衫。
梦,好像醒了。
只是呼吸起来还是会很痛。
刚移到床边,双腿已经落了地,准备站起身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四哥?”
伴随着一声担忧的怯怯软糯的声音,沈辞抬起了眸子。
温和的光从门外已进来,瞬间割裂黑暗,正好打在面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汗珠,有几分狼狈无助的男人身上。
而他的眼中正倒映着从光中走过来的少女模样。
她换了身浅色的居家服,似乎是在这没什么换洗的衣服,所以不知从哪个衣柜里掏出了他宽大的衣服。
很松。
也......
很好看。
很欲。
素净的颜色映衬着她如雪的肌肤,干净得仿若不曾染尘。
眉眼柔和精致到连照射在沈辞身上的光都变得褪色。
不真实到沈辞分不清......
这梦是醒了,还是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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