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沉璧(4)(1 / 2)

\"顺嫔,你可知罪?\"

乾隆的声音冷得像冰,在御书房内回荡。

我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心跳如擂鼓。

\"臣妾愚钝,不知犯了何罪,请皇上明示。\"

我的声音细如蚊呐,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头,看到乾隆手中拿着一叠纸张。

他猛地将那些纸摔在我面前——是回部文字的书信,还有一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英俊挺拔,女子明艳动人,两人身着回部服饰,站在草原上相视而笑。

我的呼吸一滞。

那女子分明是沉璧,或者说,是阿依莎。

而那个男子......阿穆尔!

\"认得这两人吗?\"

乾隆冷冷地问。

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画中女子与臣妾有几分相似,但臣妾并不认识。\"

\"是吗?\"

乾隆冷笑一声,从信件中抽出一张纸,\"那这封写给你哥哥阿穆尔的信呢?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阿依莎于京城叩首'!\"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傅恒果然调查了阿穆尔,还找到了这些证据。

现在否认已经没用了,必须改变策略。

\"皇上明鉴,\"我重重磕了个头,\"臣妾确实有个哥哥叫阿穆尔,但自从臣妾入宫,便再未联系。这些信件是入宫前所写,臣妾不敢隐瞒,只是......只是怕连累家人。\"

乾隆眯起眼睛:\"哦?那你为何先前否认认识阿穆尔?\"

\"因为......\"

我急中生智,\"因为哥哥曾参与部落叛乱,臣妾怕牵连于他。\"

这个半真半假的谎言似乎起了作用。

乾隆的表情略微松动:\"叛乱?\"

\"是的。\"

我决定赌一把,\"去年阿尔泰部确实有过小规模叛乱,但很快被平定。哥哥只是一时糊涂,如今早已改过自新。臣妾隐瞒此事,实属无奈,请皇上恕罪!\"

乾隆沉默地审视着我,目光如刀,似乎要看穿我的灵魂。我保持着卑微的姿态,但后背已经湿透。

\"傅恒还查到,\"乾隆突然转变话题,\"你曾准确预言过准噶尔部的叛乱,甚至在战报到达京城前三天就告诉御花园的宫女'西边要打胜仗了'。这又如何解释?\"

我心头大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完全没印象!

难道是沉璧原主做的?

\"臣妾......臣妾只是猜测。\"

我结结巴巴地说,\"那几日星象特殊,按照回部的占星术......\"

\"撒谎!\"

乾隆猛地拍案,桌上的茶盏跳了起来,\"准噶尔战报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你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能提前知晓?除非......\"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有特殊的信息渠道。\"

我浑身发冷。

这种罪名一旦坐实,就是通敌叛国,死路一条!

\"皇上!\"

我急中生智,重重磕头,\"臣妾不敢隐瞒!回部确实有古老的预言术,能通过梦境预见未来。臣妾自幼就有此异能,那日确实在梦中见到大军凯旋的景象!\"

\"预言术?\"

乾隆嗤笑一声,\"你当朕是三岁孩童?\"

\"臣妾愿以性命担保!\"

我抬起头,直视乾隆的眼睛,\"皇上可随意考问,臣妾愿意预言任何事以证清白!\"

这是我最后的赌注。

作为穿越者,我确实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些大事。

虽然冒险,但总比被当作间谍强。

乾隆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问道:\"好,那你告诉朕,明年此时,大清会有何事发生?\"

我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检索历史知识。

乾隆三十年......对了!

\"回皇上,明年此时,缅甸使节将入京朝贡,献上象牙、翡翠和一头白象。\"

乾隆眉毛一挑:\"缅甸?他们去年才与我大清交战,怎会突然朝贡?\"

\"臣妾只在梦中见到此景,不知缘由。\"

我谨慎地回答,\"使节中有一位左脸有疤的大臣,白象右耳缺了一角。若来年不应验,臣妾甘愿领死。\"

这番具体描述似乎动摇了乾隆。

他沉思片刻,又问:\"那朕再问你,太后下月寿辰,朕准备什么礼物最能讨她欢心?\"

这个问题更加危险。

回答太具体显得可疑,太模糊又无法证明\"预言\"能力。

我斟酌片刻,决定冒险一搏:\"臣妾梦见太后娘娘手持一串翡翠佛珠,共一百零八颗,其中最大的一颗刻有'福寿康宁'四字。\"

乾隆的表情变了。

我赌对了——历史上乾隆确实送给太后这样一串佛珠!

\"起来吧。\"

乾隆突然说道,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膝盖因久跪而刺痛。

乾隆走近几步,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顺嫔,你若敢欺瞒朕......\"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如刀。

\"臣妾不敢。\"

我轻声回答,努力控制着不让声音发抖。

乾隆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松开手:\"你的'预言'朕记下了。若来年应验,朕自会重赏。若不应验......\"

他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谢皇上恩典。\"

我再次跪下,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至于阿穆尔......\"

乾隆沉吟道,\"念在他及时悔改,朕不予追究。但从今往后,你若再有隐瞒......\"

\"臣妾再不敢了!\"

我连忙保证。

乾隆挥挥手:\"退下吧。今晚......准备侍寝。\"

我浑身一僵。

侍寝?在这节骨眼上?

\"怎么,不愿意?\"

乾隆眯起眼睛。

\"臣妾不敢!\"

我慌忙摇头,\"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离开御书房时,我的后背已经湿透。

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今晚的侍寝才是真正的考验——不仅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更因为沉璧原主的意识可能会激烈反抗。

回到寝宫,青柳已经收到了侍寝的消息,正手忙脚乱地准备沐浴香汤和各种用品。

\"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青柳喜滋滋地说,\"奴婢已经让人去准备玫瑰露和香膏了......\"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乱成一团。

作为现代人,我对这种\"侍寝\"制度本能地排斥。

但作为后妃,拒绝等于找死。

更糟的是,沉璧对阿穆尔的感情如此强烈,若在侍寝时突然发作......

\"青柳,去太医院要些安神的药来。\"

我吩咐道,\"就说我昨夜没睡好。\"

青柳匆匆离去。

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海棠花。

那些粉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美丽而脆弱,就像后宫中的女子一样。

\"阿依莎......\"

我轻声呼唤这个名字,仿佛在跟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对话,\"我知道你听得到我。今晚......我们必须撑过去。为了阿穆尔,也为了你自己。\"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花香。

傍晚时分,一群嬷嬷和宫女来到我的寝宫,开始为我梳妆打扮。

她们剥去我的衣裳,将我浸入撒满花瓣的浴池,用香膏涂抹我的每一寸肌肤。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从高处冷眼旁观这一切。

梳妆完毕,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唇若点朱。

沉璧的美貌在精心装扮下更加夺目,可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不安。

\"娘娘真美。\"

青柳为我披上轻薄的纱衣,\"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我没有回答。

镜中人的眼神越来越陌生,仿佛正在变成另一个人。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几个太监抬着凤鸾春恩车来到宫门前。

我被裹在一床锦被中,像件物品一样被抬出了寝宫。

轿子晃晃悠悠地向养心殿行去。

我蜷缩在锦被里,心跳如雷。

随着距离的缩短,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这是沉璧的抗拒,她的灵魂在抗议即将发生的事。

\"不......\"

我咬住嘴唇,试图压制那股外来的情绪,\"沉璧,求你了......我们必须这样......\"

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

眼前开始闪现记忆碎片:

阿穆尔在月光下向我伸出手,我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他捧着我的脸说\"阿依莎,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新娘\"......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不是我的感情,却比任何我自己的情绪都要强烈。

轿子停了。

我被小心翼翼地抬进内殿,放在宽大的龙床上。

太监宫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下,殿内只剩下我一个人。

龙床柔软舒适,帐幔上绣着精致的龙纹,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气息。

我蜷缩在锦被里,浑身发抖,泪水浸湿了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开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死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睁开眼睛。\"

乾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不得不睁开眼。

乾隆站在床边,已经换上了寝衣,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的目光落在我泪湿的脸上,眉头微皱。

\"怎么,不愿侍寝?\"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不是......\"

我慌忙摇头,却止不住泪水,\"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乾隆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顺嫔,你今日先是隐瞒与叛党的关系,又用些怪力乱神的说辞搪塞朕,现在还在朕的龙床上哭哭啼啼......你真当朕不会治你的罪?\"

他的手指用力,我的下巴生疼。

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洪流冲垮了我的防线——沉璧的记忆全面爆发!

\"阿穆尔......\"

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我唇间溢出。

乾隆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你说什么?\"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阿穆尔......我的阿穆尔......我不能......\"

\"好,很好。\"

乾隆松开手,声音冷得可怕,\"原来你心中另有其人。难怪傅恒对你如此关注,你们回部的风俗倒是开放。\"

\"不是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上,\"皇上误会了!阿穆尔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乾隆冷笑,\"你的情人?未婚夫?\"

我哑口无言。

任何解释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更糟的是,沉璧的情绪仍在肆虐,我的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乾隆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转身走向门口。

我以为他要拂袖而去,喊来侍卫将我拖出去治罪,但他只是对门外的太监吩咐了一句:\"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殿门再次关闭。

乾隆走回床边,在床沿坐下,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现在,告诉朕实话。阿穆尔是谁?\"

我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说实话会害死阿穆尔,说谎又骗不过乾隆......

\"他是......我部落的勇士。\"

我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说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曾有婚约。但自从我被选为贡女,就再未相见。\"

\"你爱他?\"

乾隆直截了当地问。

泪水再次涌出。

我无法否认,因为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出卖了我。

乾隆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你知道欺君之罪的下场,也知道在宫中私通外男的下场。现在,朕再问你一次——你与阿穆尔,可有越矩之举?\"

\"没有!\"

我连忙摇头,\"臣妾以性命担保,绝无越矩!\"

乾隆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那你为何在朕的床上为他流泪?\"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刺进我心里。

为什么?因为沉璧的灵魂还在?

因为我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并不完全?

但这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