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家小院里张灯结彩,八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
大红的喜字贴在正堂门上,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邬母从凌晨就开始忙活,这会儿正指挥着几个婶子往桌上端菜。
“这、这……”王婶端着一盆红烧肉,手都在发抖,“这么多肉,得花多少钱啊!”
“亲家特意从军区带来的。”邬母笑得合不拢嘴,“说是要让乡亲们都沾沾喜气。”
最让人震惊的是院子角落那口大缸。
这大旱年头,村里人喝水都要定量,可邬家院里却摆着一口盛满清水的大缸,旁边放着十几个粗瓷碗,谁渴了随便舀。
几个孩子围着水缸转悠,眼巴巴地看着水里映出的蓝天。
“喝吧喝吧。”邬云珠穿着崭新的红嫁衣走过来,亲手给孩子们舀水,“管够。”
程瑶瑶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新的蓝布衫,可站在一身喜气的邬云珠旁边,顿时显得灰头土脸。
更让她嫉妒的是,袁野正站在邬云珠身边,胸前还别着朵大红花。
“装什么大方!”程瑶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指不定是从哪偷来的!”
“程瑶瑶!”谢昀一把拽住她,“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开席的鞭炮声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八仙桌上,红烧肉油光发亮,炖排骨香气扑鼻,最中间还摆着一大盘酱猪蹄。
素菜也毫不含糊,油汪汪的白菜炖粉条里掺着肉片,凉拌黄瓜上淋着香喷喷的芝麻油。
“我的老天爷!”李老汉捧着白面馒头,手都在抖,“这、这得多少细粮啊!”
袁父笑着给邬母敬酒:“老嫂子,今天这喜酒,咱们可得好好喝。”
邬母眼眶发红,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她想起女儿前世的遭遇,再看看现在这热闹的场面,眼泪差点掉进酒里。
程瑶瑶坐在最边上的桌子,食不知味地嚼着馒头。
同桌的婶子们都在夸邬家大方,夸新娘子漂亮,夸袁野一表人才。
每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听说袁家给了三转一响?”王婶压低声音问。
“何止!”张婶神秘兮兮地比划,“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样样齐全!还有那台半导体,听说要两百多块钱呢!”
程瑶瑶“啪”地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
“瑶瑶!”谢昀厉声喝道,“把碗里的饭吃完!这年头糟蹋粮食,要遭天打雷劈的!”
谢昀听着院里的欢笑声、劝酒声清晰地传出来,每一声笑都像刀子割在他心上。
“凭什么?”谢昀咬牙切齿地嘟囔,“一个破鞋也配……”
忽然,他听到墙内传来脚步声,赶紧缩进阴影里。
透过墙缝,他看见袁野扶着微醺的邬父往后院走。
“爸,您慢点。”袁野的声音沉稳有力。
“小袁啊,”邬父大着舌头说,“我闺女...交给你了!你得、你得好好待她……”
谢昀死死攥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等两人走远,他鬼鬼祟祟地摸到地窖口,轻轻掀开木板——
一股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在这大旱天,地窖里竟然潮湿阴凉,墙角还有未干的水渍。
谢昀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墙壁,果然摸到一层细密的水珠。
“果然有问题。”他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我就知道!”
袁野送完邬父,站在后院点了支烟。
月光下,他的目光锐利如鹰。
刚才他就察觉墙外有人,这会儿故意大声说:“云珠,把地窖锁好。今天剩的肉得放进去。”
“知道啦。”邬云珠在屋里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