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
王公公浑身一颤,眼珠子突然瞪圆,“陛、陛下……老奴方才细想,太萱妃娘娘薨逝时,八殿下似乎才刚……落地啊!”
空气,突然安静了。
李焱手中的暖炉裂开了一条缝:“合着那逆子方才声泪俱下说的‘母妃临终遗言’……”
“全是现编的!”
王公公一拍脑门,余光瞥见地上皱成一团的《上邪》赝品,慌忙拾起展开。
李焱眯眼一扫。
却见。
泛黄的宣纸上赫然趴着一只歪脖王八,龟壳上龙飞凤舞题着“父皇真帅”。
“李!玄!戈!”
李焱气笑了,龙袍一掀就要踹门,“朕这就送他回炉重造!”
王公公一个滑跪抱住龙腿。
“陛下息怒!”
“八殿下虽狗,却狗得独树一帜啊!”
“您瞧,满朝文武谁敢让二殿下当众破防?谁又能勾得首辅千金夤夜翻墙?”
李焱抬起的脚悬在半空,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传旨,把太液池的王八全换细犬!”
“那八殿下?”
“让他作!”
李焱甩袖走向月色,唇角却止不住上扬,“朕倒要瞧瞧,这王八蛋离开皇宫后,能把大乾的天捅出什么窟窿来!”
……
鱼府墙外。
李玄戈突兀间连打了三个喷嚏。
鱼幼薇斜倚石狮,指节绞着琴弦:“殿下心虚了?”
“哪能啊?”
他揉着鼻子,咧嘴一笑,“是父皇在夸我孝出强大呢!”
鱼幼薇:“……”
这孝子当得怕是能气活太庙列祖。
青石板上树影忽晃,她忽地抬眸轻笑:“殿下这妙手回春的本事,莫不是从寡妇情诗里悟出的岐黄之道?”
李玄戈斜倚朱柱,指尖勾住鱼幼薇腰间的玉佩穗子。
“鱼小姐若想学,学费得用这玉佩抵。”
“玉佩?”
鱼幼薇广袖微抬,素手捏着玉佩在他眼前一晃,镂空处隐约透出两个篆字,“里头刻的可是‘弑君’二字,殿下敢要?”
“巧了!”
李玄戈猛然欺身逼近,唇瓣堪堪擦过她垂落的鬓发,热气裹着戏谑钻入耳蜗。
“本王打小被咒大的,听'弑君'二字就跟听曲儿似的……”
话音未落。
他忽地偏头叼住玉佩红绳。
舌尖卷过流苏的瞬间,另一只手已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压在镇宅石狮上。
月白裙裾与玄色蟒袍在青石板上交叠成浪,惊得门廊灯笼乱晃。
“你!!!”
鱼幼薇的脊背抵着冰凉石雕,指间琴弦勒得更紧。
她本该恼怒,偏偏耳垂洇出的薄红出卖了心思。
这浑蛋怎敢如此放肆?!
李玄戈拇指摩挲她腰间软肉,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鱼小姐贴身的玉佩,阎王符也得甜三分,本王就当定情信物收了。”
“你……”
朱唇方启,一抹温热蓦地覆上。
蜻蜓点水的吻裹着海棠香撤离时,犬齿不轻不重地碾过耳垂。
“砰!”
“砰!!”
“砰!!!”
鱼幼薇的心跳如擂鼓,指甲已深陷掌心,却见那人倏然后退半步,指尖戳了戳她心口:“字是假的。”
他的眼底难得透出几分认真,“但本王想刻你名的心……是真的。”
夜风卷着戏谑飘远时。
鱼幼薇才惊觉玉佩被顺走了。
她抚过唇上未散的余温,只觉掌心抵过他胸膛的位置烫得骇人。
这算什么?
轻浮浪子的把戏?
可为何……
“小……小姐!”
小禾抱着披风呆立门槛,眼睛瞪得比石狮瞳子还圆,“您脖颈红得能煮鸡蛋了!”
鱼幼薇猛然回神,广袖一甩掩住绯色:“回府杀八只王八!”
小禾懵了:“啊?”
“明日给梗王殿下……”
她抚过微微发麻的耳垂,忽然笑若春棠,“煲汤驱寒!”
望着小姐疾步离去的背影,小禾盯着怀里的披风直发愣。
炖王八?
还偏偏是八只?
“噗!”
她猛地捂嘴,肩膀颤得险些抱不住披风。
小姐这是骂八殿下乃“梗王八”呢!
“愣着作甚?”
“来、来了!”
小禾憋笑憋出泪花,拎着裙角一溜烟追进了府里。
府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对面檐角倏地掠过一道鬼影。
那人踏瓦疾行,掠过三街六巷的屋脊,最后飘落在一辆雕着狻猊纹的马车前跪下。
“说!”
车厢内,李元霸的声音像闷雷。
黑影喉结滚动,便将李玄戈在府外轻薄鱼小姐一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砰!”
车辕应声炸裂,木屑纷飞!
李元霸踏碎车板掠出,一把扼住黑影的咽喉,虎目腥红:“你说那废物……亲了她???”
“咳……不仅亲了,还咬了耳……”
“还咬了???”
李元霸的咆哮惊起满树寒鸦,他反手将黑影掼在青砖上,脸色狰狞了起来。“本王在漠北饮血三年,就那么不及一个废物亲个嘴唇,咬个耳朵?!”
黑影瑟缩吐血,脸都发白了。
“好!”
“好一个李玄戈!”
李元霸仰天大笑,抬脚碾过黑影的脊背。
“校场对赌?本王等不及了……”
“传令死士,今夜子时携‘见红’潜入梗王府!”
“本王要那王八壳里淌出腐肉脓血!!!!”
黑影的瞳孔骤缩。
见红!
那是漠北秘毒,沾肤即腐,化骨成泥……
去年二皇子屠尽一寨的叛军,便是用了此毒!
“可陛下刚准了赌约,若追查……”
“追查?”
李元霸狞笑着扯下半幅车帘,腕上青筋暴起。“那迷奸犯暴毙而亡,赌约就等于不成立,鱼幼薇更会成为一个未入门,就克夫的扫把星,还怎么端着才女的架子???”
夜枭啼哭掠过屋脊。
李元霸抚过腰间的玄铁剑,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阴恻恻补了一句。
“对了,把李玄戈那对招子给本王剜来……”
“他不是喜欢剽那《上邪》么?”
“本王要把它裱在那贱女人的嫁衣上!!!”
……
月明星稀。
李玄戈把玩着从鱼幼薇那儿顺来的玉佩晃到王府门口。
刚入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咯咯咯”的动静,从一旁的墙头传来。
他一抬头。
只见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正在朱墙上扑腾,活像是一只翻壳的王八。
“嚯?”
“这年代的妹子,都喜欢半夜翻墙啊?”
李玄戈挑了挑眉,捏着嗓子学太监腔,“东厂还是西厂的啊?偷东西可是要被阉割的呢!”
“哎呀!”
墙头顿时传来少女的惊呼声,一片鹅黄裙裾“刺啦”裂开一道口子。
下一秒。
人影砸进墙根海棠丛,发间的珠钗挂满花瓣……
李玄戈蹲下身,这才看清了对方,居然是……
柳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