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禁止,我便越觉得,娘在爹爹心中定是无可替代,是他的心头至宝,所以他才怕触及伤心事……我总想着,爹爹是怕自己难过,也怕我跟着难过,才不许提的。”
她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微,带着一丝茫然。
“我以为……爹爹和娘是世上最恩爱不过的夫妻……”
话音未落,裘千尺喉咙里已滚出几声干涩难听的笑,像是夜枭啼哭,又像是钝刀刮骨,在这死寂的石窟里听来格外瘆人。
她猛地抬起那张枯槁扭曲的脸,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女儿:“美貌?和善?恩爱?”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嘲讽。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那美貌和善的娘!一个手脚俱废、形容枯槁的丑婆子!一个被亲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婆子!”
她笑声更厉,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
“和善?我若真是个任人揉搓的和善性子,还能活到今天让你瞧见?”
“早被那狼心狗肺的公孙止挫骨扬灰了!”
“恩爱?哈哈哈!好一个恩爱!他将我骗入这地底,挑断我的手脚筋脉,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受这阴湿腐臭之气煎熬,这就是你爹爹对我的‘恩爱’!”
“你倒说说,天下还有哪对夫妻比我们更‘恩爱’?!”
李莫愁在旁听得直皱眉头,心里暗自撇嘴:
这公孙止瞧着道貌岸然,手段却忒也毒辣。
再看公孙绿萼那副摇摇欲坠、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又觉得这丫头实在倒霉,摊上这么一对爹娘。
她啃着干硬的枣子,只觉得嘴里更涩了。
龙武面色沉静,目光在裘千尺和公孙绿萼之间转动。
裘千尺言语间怨毒刺骨,却也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悍厉。
这股恨意,既是她的痛苦之源,恐怕也是支撑她活到今日的唯一动力。
而公孙绿萼,纯良的外表下,似乎也并非全然的软弱。
裘千尺厉笑过后,喘息几声,盯着女儿惨白的小脸,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恶毒的快意:
“怎么?失望了?你那美若天仙、温柔和气的娘亲,原来是这副鬼样子。”
“哼,早知今日,我倒宁愿你从未见过我,也省得污了你的眼,让你知道你那好爹爹是何等奸恶狠毒的小人!”
“你继续活在他给你编织的美梦里,岂不更好?”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嘶哑,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或许是自嘲。
公孙绿萼被她连番话语冲击得连连后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形容可怖、言语恶毒的妇人,这就是她的娘亲?
那个她从小在心中描摹了无数遍的温柔影像,瞬间碎裂成片,只剩下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真实。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