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想说，青云阁，现在是不是……在你手里？”楼大神官终于说出。</p>

梅虞廷沉默不语。</p>

“那文家的小姑娘入狱前应是料到了，此时在长安能护住青云阁的，也就只有你，所以特地交托于你。”</p>

楼大神官轻笑着，点了点腮边的梨涡。</p>

“嗯……多久了？应该从国书院的研修士入驻青云阁，就已经开始了吧？”</p>

“国书院的研修士需要实修，我只是将他们推荐去了青云阁，仅此而已。”</p>

“不止如此吧？”</p>

楼大神官含笑的双眼微微一眯。</p>

“如果只是如此，这些飞车又怎么会在朝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行有序运转，就连我们查封了青云阁、关押了文微阑也依旧？”</p>

“而所谓的‘朝廷下达的北迁命令’，也只是你们借着天网下达的假命令。但怎么会有圣上的鉴印让百官听命？看来……朝中有人在帮你们。”</p>

“是谁？”</p>

楼大神官的目光渐深。</p>

然而梅虞廷一脸平静，近乎于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p>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p>

“还有，你前不久，还去了趟雪山，对吗？”</p>

“例行访学罢了。”梅虞廷淡然道。</p>

楼大神官一声轻笑，“倒不如说，梅院正借着访学之名，将能够掌控天剑、天网甚至整个青云阁的核心，转交到雪山的手中？”</p>

“南宫菀，对吧？”</p>

闻言，梅虞廷的神情仍无波澜，只是瞳孔微微一颤。</p>

楼大神官自然捕捉到了。</p>

心满意足，笑意渐渐加深。</p>

“她也好大的胆子，明知我在找她，还不躲不藏，甚至大肆发文，高调张扬……真以为，雪山就能保住她？”</p>

“你怕你想要的东西落入她手里，所以先一步动手对她动手？”梅虞廷冷声质问。</p>

“是，我曾经是这么想的。”楼大神官笑眯眯地说道。</p>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发现，我想要的东西，终归都会落到我手中。”</p>

她的两个小巧的梨涡扬起，眼神漆黑如墨。</p>

“比如说……这个。”</p>

楼大神官缓缓举起手。</p>

只见她掌心溢出缕缕墨色光丝，那些光丝如有生命般牵引着周围空间中本应隐藏的金线，一根接一根，从虚空中悄然现形，纵横交织，千丝万缕，被墨色一点点浸染，蜿蜒向远方。</p>

梅虞廷猛地起身，脸色剧变，目光随着墨色渐渐染上沉重。</p>

“你……这……这是……”</p>

楼大神官偏头，笑容纯良，“没错，这是天网，谢谢你们的精心铺展。”</p>

她顿了顿，像是才记起此行的正题一般，笑着开口：</p>

“噢，对了，你问我所为何事……”</p>

“我为的就是……道谢。”</p>

说罢，她展颜一笑，将金线尽数攥在手中。</p>

……</p>

“出来吧。”</p>

狱卒对文微阑说道。</p>

被关押不过半日，她便被释放了。</p>

可一出狱，便被请上停在大理寺门前的一辆灵车。</p>

这灵车是凌复新近研制之物，但产量还没扩张，所以眼下能拥有者，都是非富即贵之人。</p>

果不其然，前排坐着的人回过头来。</p>

竟然是皇后殿下。</p>

文微阑的母亲张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自然带着女儿也自幼与皇后娘娘甚是亲近。</p>

此时皇后娘娘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p>

“如何？在里面，可是吃了苦头？”</p>

文微阑摇了摇头：“臣……还好。”</p>

“在哀家面前，还说什么‘臣’不‘臣’的。”皇后轻叹一声，“在哀家眼里，你还是那个追着我要桂花酥吃的小微阑。”</p>

文微阑面色微红：“多谢娘娘记怀……”</p>

“真是的，怎么长大反倒这般拘谨？”皇后娘娘轻摇着头，半嗔半笑，“哀家改日得好好问问你娘，她是不是待你不好，才把你养得这么谨小慎微。”</p>

此时灵车由前面驾驶位坐着的宫女操控，在狂风暴雪中稳稳飞向不知何处。</p>

文微阑默默看向刮在防护灵光上的暗沉风雪，轻声道：“若是论谨慎……臣怕是让娘失望了。”</p>

“当然失望。”皇后娘娘直接说道，“失望到甚至不愿意找哀家求情。”</p>

“也是正常。”</p>

她的神色沉稳，在皇后娘娘的注视下，竟没有一丝惶然或哀怨。</p>

令皇后娘娘不由点了点头。</p>

“不过，哀家倒是欣赏你如此。”</p>

“你啊，还是那个会为弱者仗义执言的小微阑。”</p>

“只不过……”她顿了顿，语气轻巧地一转，“你可知，弱者为何是弱者？”</p>

文微阑怔了一下，继而皱眉答道：</p>

“因为……没有力量。”</p>

“为何没有力量，你知道吗？”</p>

这句话，文微阑倒是回答不出了。</p>

皇后娘娘则是沉沉一笑：“力量，从不是凭空而来。有时靠自己挣，有时是祖祖辈辈不懈努力的成果。”</p>

“那些从祖祖辈辈开始，就根本没有努力过的，凭什么能够获得救赎呢？”</p>

“你能成为拯救他人的强者，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爹，一个好娘，甚至还有一位曾位极人臣的祖父——文宰相吗？”</p>

文微阑心头一震，直直看向皇后娘娘。</p>

“王侯将相确实有种乎，你还不明白吗？”</p>

皇后的声音低得像一阵微风。</p>

吹入文微阑的心中，却带着缠绕不去的沉重，将她压了下去。</p>

良久，文微阑才终于漂上来，颤声开口：</p>

“可是……娘娘，不是你们一直在说，唯有全面诡化，才是天下万民得以进化的唯一出路，不再有门槛，不再有阶层……人人都能成神，才有真正的希望吗？”</p>

这话一出，车里骤然沉静。</p>

就连开车的宫女仿佛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听不到她们近在耳畔的对话，此时也不由得背脊顿了顿。</p>

连灵车飞行的节奏都随之一滞，外头的风雪也在那一刻凝住。</p>

就是这么短短的瞬间。</p>

皇后眸光倏然一冷，目光如刃扫过那宫女，下一瞬，一根骨节状的利刃自她指尖刺出。</p>

鲜血飞溅，糊在前面的挡风窗上。</p>

宫女尚未来得及惊叫，头颅已被贯穿，软软倒在驾驶座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