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什么？”</p>
宝生的幻影抬起头，看向无垠星空，似是努力回想着这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p>
“我记得……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天耳湖中反反复复地响起……一遍又一遍……”</p>
宝生低声道，仿佛回到了那个孤独的少年时光。</p>
“我问旁人，却并没有听到跟我类似的音节，似乎单单是说与我一人的。”</p>
“所以，我产生了好奇。”</p>
“后来，我也根据您的法子将一段声音破译出来。”</p>
“发现它的意思是——‘我可以拯救你，如果你需要，请回答。’”</p>
宝生垂下眼睑。</p>
“我一开始当然不信，可它一直在重复……”</p>
“而我，又真的很需要拯救。”</p>
他打开某个过去的空间。</p>
她们就像是透过地面上撕裂的一条扭曲洞穴，看到了藏在这雪山中的某段过去。</p>
在一个狭小阴冷的房间中，一个小男孩缓缓解开上衣，小心翼翼地将草药碾成的浆液涂抹在身上。</p>
而在他的身上，是大大小小、有长有短的伤痕，有的像是被刀割，有的像是被鞭抽，都是红通通地淌着鲜血。</p>
小男孩似乎心有所感，蓦然抬头。</p>
但就在这一瞬间，这一道口子就此关闭。</p>
“虽然自从雪山变了以后，我或许可以拯救他，但又有什么用呢？”宝生自嘲一般低语着，“一切都已经成了现实，回到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p>
“我的过去，塑造了现在的我。”</p>
“所以，因为你小时候的……这些遭遇，让你选择了寻求回应？”</p>
南宫菀三号眼里浮现出心疼之色。</p>
她毕竟是小学里的心理老师，对于宝生曾经的状态很是关心。</p>
宝生点头，露出惨然的笑容。</p>
“我也不知道……我可能已经没有可以被拯救的地方了吧？我没有跟师傅说，没有跟姑姑说，也没有跟地母大人说，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p>
“对面的答复很慢。”</p>
“过了整整一年有余，我才收到答复。”</p>
“中间，我都绝望了，我还以为那句话只是飘荡在宇宙中的噪声，就像大人所说的那样，不知来自何处，不知发往何人。”</p>
“觉得我果然不会那么幸运，得到那样的偏爱。所以，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得到答复。”</p>
“我只是一直努力朝着那个方向聆听，每次轮到我的时候，我就对着那个方向，仔仔细细地听……”</p>
“终于，在里面，我听到了我想要听到的讯息。”</p>
他哽咽了一下，“对方问我：‘怎么样了……宝生。’”</p>
“这么简单？”柳笙皱眉道。</p>
“嗯……就是这么一句话。”</p>
如果没有加上最后的称谓，他或许会觉得只是不知道是谁在虚空中发出的一声毫无意义的问候。</p>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单单关心他一人。</p>
这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p>
他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么一句关心？</p>
他需要的，似乎就是这么一句关心。</p>
所以他又回信了。</p>
这一次他的表达欲很强，细细地倾诉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父亲和祖父是如何死的，在祖母家又是如何备受冷待，上了雪山又如何被欺负被排挤……</p>
洋洋洒洒一大篇。</p>
他又发了出去。</p>
他不知道对面是谁，但是对面关心他。</p>
又是一年时间，他再次收到回信。</p>
“如果需要，我可以教你怎么报复回去……”</p>
他照做了。</p>
那些年他深感弱小，报仇无门。</p>
可这一次，他通过这神秘的朋友，学会了新的手段，甚至拥有了超越时空的诡秘之力。</p>
甚至凭借此，在雪山中大放异彩，渐渐获得了师傅的青睐。</p>
宝生更是将此当做是他的救命稻草，又回复了许多感谢的话语给对方。</p>
一年后，对方开始关心他的生活。</p>
所以宝生也说了他们正在做的研修。</p>
没想到对面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兴趣……</p>
一来二去，回信的时间越来越短，信件的内容日益深重，宝生与对方的友谊似乎也渐渐加深……</p>
对方偶尔也会说起自己的苦恼。</p>
同样生活在寒夜的末世中，缺乏生存资源的苦恼。</p>
柳笙的目光沉沉，看着宝生沉默了许久。</p>
“我知道，我应该起疑心的……”宝生的表情羞惭起来，喃喃自责着，“但我没有……或者说，我不愿意。”</p>
这样难得的温暖，他无法割舍。</p>
南宫菀们也渐渐明白了。</p>
“对面想办法入侵了你们的研修斋？入侵了雪山？”</p>
宝生却苦涩一笑。</p>
“不是他们，是我。”</p>
他看着自己透明苍白的手，眸光沉凝着痛楚。</p>
“他们赠予我的能力，随着一次次篡改现实，雪山就会出现一点扭曲……”</p>
“当这种扭曲累积足够多的时候，雪山就变了，悄无声息地。”</p>
“刚开始，只是研修渐渐古怪，我们已经许久没有新的进展，甚至经常会收到古怪的数据。”</p>
“还有我们的法阵，一次次因为莫名的原因，被诡异入侵，后面发现是阵纹不知为何被篡改了，却一直找不到罪魁祸首。”</p>
“甚至，有人渐渐罹患古怪的心病。”</p>
“心病？”三号疑问道。</p>
“嗯。”宝生点点头，“自我认知混乱，记忆错乱缺失，甚至性情大变……”</p>
“是我的错，我一次次扭曲着现实，导致因果的混乱……”</p>
他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痛苦，埋在掌心之中。</p>
“所以，雪山上开始出现那一点奇点？”柳笙眸光沉沉，忽然开口问道。</p>
宝生抬起头，微微一愣：“奇点？”</p>
“就是将整座雪山变成如今的环形——那个拥有极强吞噬能力的点。”柳笙沉声解释道。</p>
宝生闻言，面色一白。</p>
随后恍惚了许久才点点头。</p>
“是，是我。”</p>
南宫菀和南宫菀倒吸了一口冷气。</p>
如此多的变化。</p>
却没有人将这一切与那个在天耳湖勤勤恳恳做事的少年联系起来。</p>
直到有一天，宝生收到回复——</p>
他才刚刚发出抱怨这一日研修任务繁重的话，却没想到立刻收到了回复。</p>
我在你头上。</p>
那时候，宝生皱着眉头，往天上看去。</p>
什么都没有……</p>
他忽然心念一动，用天耳湖感应。</p>
这一次，铁锅中不再是嘈杂的声音。</p>
只有重重复复又清清楚楚的一句话——</p>
我在你头上！</p>
我在你头上！！</p>
我在你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