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热浪如同汹涌的潮水，裹挟着沥青路面那股刺鼻的焦味，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教室窗外的香樟树叶，在这酷热的侵袭下，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空调外机发出单调又刺耳的嗡鸣声，一下又一下，刺激着徐华此刻躁动不安的神经，让她本就烦闷的心情愈发烦躁。

她第三次划开手机锁屏，映入眼帘的是班级群里那令人咋舌的未读消息，已然堆积到“999+”。

“无聊。”她轻轻嗤笑一声，可指尖却不听使唤，诚实地往上滑动着屏幕，聊天记录里炸开的彩色气泡，像炸开的烟花般绚烂，却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刘承率先在群里甩出消息：「卧槽！华神又是全市第一！甩第二名50分！」还附带了一张全市排名截图，那截图仿佛在炫耀着徐华的辉煌战绩。

赵大勇紧接着跟上：「基操勿6！华神这波属于是断层领先！」一连串放鞭炮的表情包刷屏，满屏都是庆祝的氛围。

李明也不甘示弱：「这哪是断层？分明是东非大裂谷！」还附上了跪地膜拜的表情包，夸张的话语里满是对徐华的敬佩。

黄毛更是火力全开：「华神放心飞，毛子永相随！@徐华 请收下我的膝盖！」

紧接着，他的土味应援图突然霸屏，九张荧光配色的图片上，「华神出征，寸草不生」的字样，以一种极其张扬的姿态刺得她眼睛发疼。

徐华的拇指在发送键上方悬停许久，内心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斗争，最终只发出了克制的两个字：“谢谢”。

锁屏的瞬间，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李明的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水：「卜哥呢？卜哥考得咋样？」

群聊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突然陷入死寂。

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凝固在13:24，平日里最活跃的黄毛，此刻也噤若寒蝉，仿佛谁都不敢轻易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徐华烦躁地推开窗户，热风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蝉鸣扑面而来，远处操场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的心脏。

当手机再次震动时，屏幕上跳出的两个字让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黑洞。

卜中举简短地回复：「……20。」

赵大勇难得聪明了一回，立刻跳出来救场：「20？可以啊卜哥，全市前二十也很强了！」

可黄毛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等等，卜哥上次模考不是全市前五吗？」

刘浩也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该不会是低血糖那场影响了吧？」

漫长的三分钟过去，屏幕上终于跳出卜中举的回复，却只有一个字：「嗯。」

徐华盯着这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颌线，感受到他此刻的失落与不甘。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私聊窗口，快速打字：「@卜中举 私聊。」

对话框顶部的“正在输入中”闪烁了七次，仿佛卜中举在斟酌着每一个字，最终只跳出六个字：「放心，我没事！又不是高考。」

徐华转着手中的笔，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轨迹，像是她此刻复杂的心情。她继续打字：「你回信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

对方秒回：「所以呢？」

「所以你在意。」徐华果断按下发送，紧接着，“对方正在讲话……”的提示闪了又灭，仿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对话即将展开。

徐华继续追问：「低血糖那次，你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没写完吧？」

卜中举惊讶地回复：「你怎么知道？」

徐华如实说道：「监考老师收试卷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卜中举略带自嘲地说：「……所以呢？你是来可怜我的？」

徐华语气坚定：「我是来确认一下，曾经锲而不舍的对手是不是就这么认输了。」

卜中举情绪有些激动：「对手？徐华，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对手？每次模考你都甩我至少十几分，这次中考更夸张——40分！我们从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徐华反驳道：「三模你发烧38度，最后一道综合题比我还高2分。那时候怎么不说水平线？」

卜中举固执地说：「那不一样！」

徐华紧追不舍：「哪里不一样？」

卜中举无奈地说：「那次是你控分了，这次……」

徐华毫不留情：「你怎么不说这次中考同类型题目，你却只拿了步骤分。」

卜中举有些生气：「徐华，我不需要你的赛后分析！况且，但没人会记得之前，他们只会记得结果。」

徐华继续追问：「所以你认了？」

卜中举语气充满无奈：「不然呢？去教育局闹？说因为考场漏水，我少考了20分？」

徐华认真地说：「至少该争取补时。」

卜中举语气低落：「你以为我没试过？监考老师说‘规定就是规定’。」

徐华试图安慰：“中考不是结果，只是一个过程，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卜中举情绪爆发：「徐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做什么都能成功。你知道我为了这次考试付出了多少吗？每天睡四小时，咖啡当水喝，结果因为一场该死的低血糖——」

徐华盯着屏幕，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卜中举，你是不是输不起？」

对方沉默了很久，最后发来一句：「我承认我输不起，我爸的身份更不允许我失败……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徐华立刻回复：「谁有空同情你，我只是在确认对手状态，但显然是我想多了。」

卜中举嘲讽道：「对手？每次模考你都像逗猫似的控分，这次终于玩脱了吧？40分的差距，够你笑到毕业了。」

徐华发了张图片过去：「看清楚了，你漏写的第三问，我在考场上推演过三种解法。」

卜中举僵住了。湿漉漉的答题卡上，最后两行公式被水渍晕染成模糊的蓝痕，仿佛在诉说着那场遗憾。

徐华坚定地说：「附中火箭班的月考榜，每年要刷新二次。如果你就这么认命，不配当我对手。」

卜中举盯着屏幕，忽而笑了：「徐华，你激将法用得真烂。」

「但有效。」徐华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卜中举接着说：「我高中应该会去省实验，我爸妈都在那边。」

徐华虽觉得突闻离别有些伤感，仍释怀道：「三年后高考见。」

卜中举回复：「好！另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