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萧夙朝忽然想起什么,金瞳闪过寒芒,\"皇后出行带那个夜店公主,却不带你?\"
\"许是烬雪......那个夜店公主有经验,伺候娘娘......\"落霜话音未落,殿内气温骤降,烛火都晃了晃。
萧夙朝摩挲着康令颐垂落的珍珠耳坠,语气漫不经心却暗藏杀意:\"嗯,皇后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宫人——你有推荐的吗,大内总管?\"
\"没有。\"落霜的声音几近颤抖。
\"栀意。\"萧夙朝忽然唤道,暗处立刻转出个青衣宫女。帝王的目光扫过对方,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你跟着皇后。若是伤了、磕了,或是伺候的不尽心......\"他顿了顿,看着康令颐熟睡的侧脸,声音温柔得可怕,\"你知道后果的。\"
\"喏。\"栀意跪得笔直,额角却沁出细密的汗珠。龙涎殿内重新陷入寂静,唯有萧夙朝一下又一下轻抚着怀中的人,仿佛在安抚一头受惊的幼兽。窗外夜色深沉,宫墙下的阴影里,不知藏着多少即将被拔除的暗线。
鎏金宫灯下,栀意垂首立在龙榻边,余光瞥见康令颐的睡姿不禁微微皱眉——皇后乌发散乱枕在萧夙朝臂弯,绣着并蒂莲的寝衣半褪,玉足不安分地踢开鲛绡薄被。就在她犹豫是否要上前整理时,康令颐突然往帝王怀中蹭了蹭,呢喃着含糊不清的梦呓。
\"睡个觉也不安分。\"萧夙朝的声音裹着笑意,却让栀意瞬间绷紧脊背。帝王指尖替康令颐掖好滑落的被角,金瞳突然转向她:\"栀意,皇后的忌口雷区什么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栀意猛地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皇后忌寒,喜荔枝与玫瑰酥,晨起必须用温牛乳......\"话音未落,便被萧夙朝漫不经心的提问截断。
\"你觉得烬雪怎么样?\"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栀意咬住下唇,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想起平日里被烬雪欺压的屈辱,那些恶意编排皇后的脏水,她膝头重重往前蹭了蹭:\"陛下!烬雪好吃懒做,整日对宫人颐指气使!\"她刻意提高声调,\"对上更是不敬皇后娘娘,逮着机会就编排是非!宫中所有有关皇后娘娘的谣言,皆是她四处散播!\"
萧夙朝摩挲着康令颐后颈的动作陡然停住,龙袍下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他看着怀中安然沉睡的人,金瞳泛起猩红暗芒:\"扔虿盆。\"
\"陛下!\"栀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快意,\"那贱婢还私藏娘娘私房照,到处传播说娘娘是妖后,陛下您是暴君!\"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萧夙朝周身腾起暗金色龙纹。他盯着康令颐泛红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可怕:\"明天把她那的东西都拿过来——落霜!\"随着一声厉喝,暗处立刻转出黑衣侍卫,\"你去暴室打个招呼,让他们准备好盐水和铁刷。\"
\"谢陛下!\"栀意重重叩首,额角撞出闷响。她偷瞄向龙榻,只见萧夙朝正将康令颐完全裹进怀中,帝王垂眸凝视爱人的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世间所有胆敢觊觎之人焚成灰烬。
夜漏滴答声里,熟睡的康令颐突然扭动了一下,如蝶翼般的睫毛轻颤,整个人翻了个身,青丝如瀑铺散在羊脂玉般的软枕上。萧夙朝看着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泛红的脸颊:“看看,都是让朕惯的,头疼。”语气里满是无奈,却又裹挟着化不开的宠溺。
栀意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恭谨地福身道:“陛下若不是将娘娘捧在心尖上疼,又怎会这般纵容?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陛下对娘娘的情意比东海还深,比南山还重。”
萧夙朝唇角微扬,金瞳映着暖黄烛火,愈发温柔得惊人。他俯身轻吻康令颐的发顶,声音放得极轻:“说的好,乖宝贝儿乖乖睡。”此刻帝王褪去了白日里的威严狠厉,眼中只剩脉脉柔情。
突然,栀意注意到萧夙朝身上那套尚未卸去的玄铁甲胄,上面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忙出言提醒:“陛下,您身上的甲胄还未褪去,娘娘许是觉得硌得慌,才睡得这般不安稳。”
萧夙朝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恍然大悟,伸手解开甲胄的系带,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怀中的珍宝:“行。”随着甲胄落地的闷响,他重新将康令颐拥入怀中,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在这寂静的夜里,静静守护着他最珍视的人。
晨光透过鲛绡纱帐,在鎏金龙纹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康令颐睫毛轻颤,朦胧间伸手摸索,喃喃唤道:\"陨哥哥......\"
正在束发的萧夙朝动作微顿,铜镜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他转身时玄色朝服带起一阵香风,指尖拂过康令颐泛红的眼角:\"哎,再睡会儿,时间还早。\"龙袍上的金线蟒纹随着动作游走,却掩不住语气里的缱绻。
康令颐翻身裹紧锦被,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你几点回来啊,要抱抱......\"尾音拖得绵长,像根无形的丝线缠住萧夙朝的心。
萧夙朝俯身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珍珠镯:\"下朝之后就回来。乖——\"他转头示意候在一旁的宫女上前,\"她叫栀意,栀子花的栀,意思的意,以后顶替烬雪的位子伺候你。\"帝王起身时龙袍扫过床沿,将一枚刻着缠枝莲的玉佩塞进康令颐掌心,\"宝贝儿给朕戴个玉佩,朕该走了。\"
康令颐攥着温润的玉佩,睡意朦胧地坐起身。她踮脚替萧夙朝整理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冰凉的耳垂:\"好......\"晨光为两人镀上金边,萧夙朝低头轻啄她的唇,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满地宫灯残影,唯有栀意注意到帝王腰间新换的同心结,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晨光透过鲛绡窗纱斜斜洒入寝殿,鎏金螭纹香炉中青烟袅袅。萧夙朝离去后,康令颐倚着湘妃竹榻,指尖轻轻叩击着镶嵌螺钿的檀木扶手:\"梳妆。\"声线清泠,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小宫女栀意脆生生应了句,转身去取妆奁。一旁的掌事姑姑落霜忙按住正要搬动博古架的小太监,翠玉护甲在鎏金烛台上擦出清脆声响:\"都仔细着!那套和田玉嵌红宝石的十八子手串、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瓶,还有紫檀木匣里的点翠凤钗,碰碎一件你们十条命都抵不过!尤其那象牙雕的镂空双层船,指甲盖大的船帆上还嵌着东珠,磕掉半颗都要剥皮见血!\"她扫视一圈战战兢兢的宫人,突然高声道:\"栀意,娘娘起了吗?\"
\"起了!正在描眉呢,落霜姐姐!\"栀意探出头回应,手中捧着赤金缠枝莲纹的梳妆匣。镜台前,康令颐望着菱花镜里泛着冷光的金累丝衔珠凤冠,朱唇轻启:\"换副头面。\"话音未落,侍奉茶水的宫女手一抖,鎏金錾花茶盏中的普洱溅出,滚烫的茶水在她雪白的藕丝对襟上洇出深色水痕,更在羊脂玉般的手背上烫出红痕。
\"不长眼的东西!\"栀意猛地甩袖,翡翠护甲重重甩在宫女脸上,\"这可是御贡的蒙顶甘露,泼在娘娘身上十个你都赔不起!\"受了掌掴的宫女瘫坐在地,发髻上的银蝶步摇跌落在波斯绒毯上。
\"何事喧哗?\"落霜踩着金线蹙金绣的宫鞋疾步而入,腰间的沉香木十八子手串随着动作轻响。她瞥见康令颐手背上的红痕,目光瞬间如腊月寒霜般扫过众人,\"来人!把这蠢货拖下去,按规矩杖责二十!再取冰玉膏来给娘娘敷伤!\"寝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唯有康令颐对着菱花镜,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腕间的羊脂玉镯,映得满室珠光都暗了几分。
鎏金蟠螭纹钟摆轻晃,康令颐指尖摩挲着羊脂玉护甲,望着铜镜里新换的点翠头面,眉梢微蹙:\"一大早的吵什么,落霜传膳。\"尾音带着三分不耐,惊得殿内伺候的宫娥齐齐屏息。
\"奴婢这就去!\"落霜福了福身,掐丝珐琅护甲划过湘妃竹帘,裙裾扫过青砖地,转瞬便带着小太监往御膳房去了。康令颐对着菱花镜补了点口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道:\"待会儿去趟暴室看看故人。\"话音轻飘飘的,却惊得栀意手中的鎏金钗子当啷落地。
菱花镜前,康令颐正由着栀意将累丝金凤簪别进云鬓,钗头东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见烬雪的名字,她指尖抚过鬓边点翠流苏的动作微顿,镜面映出她眼尾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烬雪昨夜被陛下扔虿盆去了。\"栀意压低声音,翡翠护甲托着鎏金胭脂盒的手微微发颤。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穿堂风,吹得博古架上的青瓷胆瓶叮当作响,倒像是应和着这骇人的消息。
康令颐对着镜子补了补口脂,朱唇开合间溢出一声轻笑:\"那可惜了。\"她望着镜中自己艳丽的面容,忽然伸手捏碎一朵新鲜进贡的牡丹,殷红的汁水顺着指尖滴落,在藕荷色的衣袖上洇出妖冶的痕迹,\"本宫还想着去暴室看她怎么哭着求饶呢。\"
落霜捧着鎏金食盒匆匆而入,听见这话脚步一滞。沉香木十八子手串撞在食盒上发出轻响,她福身时瞥见康令颐裙摆下沾着的珍珠——那是昨夜崩断的项链,此刻正混着干涸的血迹,黏在金线绣的并蒂莲纹上。
\"娘娘,御膳房新做了玫瑰酥。\"落霜刻意提高声调,目光示意栀意噤声。鎏金托盘叩在紫檀木桌上,十二道精巧膳食腾起袅袅热气,却掩不住殿内突然凝固的空气。
康令颐漫不经心地用银匙搅着燕窝粥,忽然轻笑出声:\"告诉陛下,本宫今晚想吃冰镇葡萄。\"她眼尾的丹蔻红得刺目,倒映在青玉碗里,像是虿盆中无数毒虫啃噬血肉时溅起的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