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八月廿三,寅时初刻,长崎港的潮水在月光下泛着血色。荷兰商馆顶层的铜钟突然狂响,惊醒了沉睡的出岛。商馆会长科克连靴子都来不及穿,扑到露台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海平面上浮动着无数幽蓝灯笼,像群星坠入人间。
“明国舰队!”他嘶吼着摔碎了望镜。十五艘盖伦船慌忙起锚,却与英国商船“海豚号”撞作一团。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六艘悬挂日月旗的炮舰已封锁住港口的咽喉要道。
李长风站在“定远号”三层甲板上,指尖划过长崎地图的羊皮卷。郑沧浪递上单筒望远镜:“港内除了倭船,还有红毛番十四艘、弗朗机五艘、英吉利三艘。”
“发旗语。”李长风解下披风,露出精铁山文甲,“半刻钟内离港者免死。”
三发赤色火箭窜上云霄,各舰顶层的铜皮喇叭齐声轰鸣。葡萄牙商船“圣玛利亚号”最先反应,水手疯狂砍断缆绳,却被倭国水军铁炮队拦住去路。长崎奉行井上政重立在唐狮子纹旗下,太刀劈碎逃窜的荷兰水手头颅:“擅离者,视为通敌!”
卯时三刻,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雾时,李长风抬起了右手。郑沧浪的令旗应声而落,二十四艘战列舰侧舻掀开炮窗,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这是马尼拉铸炮坊用佛郎机图纸改良的“连环雷吼炮”,每门炮配五枚子铳,射速比红夷炮快三倍。
“放!”
一百零八门重炮齐鸣的刹那,井上政重仿佛听见龙吼。港口的关船“朝日丸”拦腰断成两截,燃烧的帆布如垂死白鹭坠落。佛郎机商船“黄金鹰号”企图冲出火网,却被三发链弹绞碎尾舵,打着旋撞上防波堤。
“换火龙出水!”郑沧浪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顶层的炮手拉动绞盘,三尺长的火药筒拖着硫磺烟扑向仓库区。堆满暹罗大米的丙号仓最先起火,紧接着存放倭刀的戊号仓发生殉爆,上千把精钢刀化作铁雨四溅。
科克趴在商馆地窖里,听着头顶梁柱的呻吟。当一发子母弹击穿屋顶时,他疯狂划着十字——弹体里迸出的不是铅丸,而是浸泡过猛火油的蒺藜,这是李长风为倭寇特制的“地火雷”。
未时正,长崎港已成炼狱。海水被血与火染成赤褐色,漂浮的尸首间偶见挣扎的伤者,又被明军铳手挨个点杀。李长风放下望远镜:“派快船去岸边传话,每过一个时辰,本爵便炸平一座町。”
暮色降临时,郑沧浪的座舰“镇倭号”抵近至二百步。三层炮楼同时开启的炮窗后,可见士卒正在填装特制的铁菱弹——这种炮弹,是李长风吩咐马尼拉工匠特铸的。
“禀总镇,倭使求见。”亲兵拖来个戴乌帽子的文官。那人的吴服下摆沾满脑浆,却还强撑风仪:“将军岂不闻春秋之义?两国交兵...”
郑沧浪抬脚将其踹下舷梯,转头对亲兵指向港口:“看见那杆三叶葵旗没有?给本镇射下来!”
三支火箭交叉掠过,德川家的旗帜化作火团。海风传来李长风的号令,各舰突然停止炮击。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唯有燃烧的船骸在噼啪作响。
戌时三刻,岛津家的快船挂起白旗。李长风立在船头,看着倭使匍匐献上国书。羊皮纸上的“请罪表”字迹未干,落款处却按着血指印——那是用长崎町民的人血调的朱砂。
“不够。”李长风将国书掷入火盆,“告诉德川家光,本爵要他在江户城头刻碑,要倭王亲笔誊写谢罪表,要...”
海面突然传来巨响,打断了话音。西南方升起三朵绿色信号弹,郑沧浪的座舰正在疯狂打旗语——西班牙大帆船队出现在地平线上,三十门重炮的轮廓清晰可见。
李长风抚过佩剑的鲛皮柄,突然纵声长笑:“来得正好!传令各舰,让红毛番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朝炮术!”
夜风卷起燃烧的国书残片,掠过海面飘向江户。残片上“永不再犯”四字在火光中闪烁,旋即被浪涛吞没。李长风也留了后手,更远处,马尼拉工坊新铸的五十艘炮舰正破浪而来,船首的镇海兽首在月下獠牙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