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是东营,距离北营约五十里。到达时已是中午,营门前的士兵见到她,纷纷行礼,但眼中带着几分畏惧。东营的校尉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名叫王德顺,他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公主殿下,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他的语气热情,却带着一丝虚伪,显然是想讨好赵希若。
赵希若冷淡地点了点头,直入主题:“王校尉,本宫奉旨调查空饷问题,请你带我去查看花名册和库房。”王德顺笑容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点头道:“公主殿下请随我来。”他带赵希若走进账房,取出一本账簿,递给她。赵希若翻看了几页,发现账面上的兵员数量和实际人数严重不符。她随机点了几个名字,让王德顺带她去见人,结果发现其中两人根本不存在,另有一人早已病死,却仍在领取军饷。
她又来到库房,打开粮仓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袋发霉的粮食。王德顺见状,慌忙解释道:“公主殿下,最近军粮还没运到,所以……”赵希若打断他,冷声道:“账簿上明明写着上个月刚运来一千石粮食,怎么会没有?”王德顺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冷汗。
离开东营后,赵希若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南营。南营的校尉赵文远是庆亲王赵德宗的侄子,态度比王德顺还要嚣张。他见到赵希若,懒洋洋地行了个礼,笑道:“公主殿下,您这是何苦呢?军营的事,哪有不乱的?”赵希若没理会他的挑衅,直接让他拿出花名册。她发现赵文远虚报了数百名兵员,每月从中贪污的军饷高达数千两白银。她冷冷地盯着他,问道:“赵校尉,这些银子都去哪了?”赵文远嬉皮笑脸道:“公主殿下,军营开销大,您懂的。”他的态度让赵希若怒火中烧,但她强压怒气,只在记录册上写下他的名字和罪证。
接下来的几天,赵希若又走访了西营和中营,每到一处,她都亲自核查花名册、查看库房、询问士兵。西营的将军是个老狐狸,表面配合,暗中却让人销毁证据,被赵希若手下护卫当场抓住。中营的情况稍好,但也存在克扣军饷的问题。几天下来,赵希若的记录册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据和证词,手腕因长时间书写而感到酸痛。
这一天,她在南营附近的驿站休息。驿站破旧不堪,屋顶还漏着风,但她无暇抱怨。她坐在桌前,摊开记录册,将这几天的发现整理出来。她写道:“东营,王德顺,虚报三百人,军粮被挪用;南营,赵文远,虚报五百人,贪污数千两……”写着写着,她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愤怒。这些将领的贪婪让她感到触目惊心,而士兵们的困苦更让她心痛不已。
夜深了,驿站外传来几声虫鸣,赵希若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闭上眼睛。她试图让自己入睡,但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些士兵的面孔。他们衣衫褴褛,眼神无光,有的甚至饿得站不稳。她想起一个老兵对她说的话:“公主殿下,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吃饱饭。”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在她心上,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经过数月的奔波,赵希若的调查逐渐深入,收集到的证据也越来越多。她的记录册从最初的几页,变成了厚厚的一叠,每一页上都写满了详细的数据和证词。这一天,她回到淳亲王府,暂时停下奔波的脚步,准备将这些证据整理成一份完整的报告。她坐在书房中,桌上堆满了账簿和信件,烛火映得她的身影略显疲惫。
赵希若翻开记录册,目光落在南营的那一页。她写道:“南营校尉赵文远,虚报五百人,每月贪污军饷数千两。”她皱起眉头,心中五味杂陈。赵文远是庆亲王赵德宗的侄子,这让她感到事情的复杂性远超预期。她又翻看了其他几页,发现问题不仅限于军营。许多朝廷官员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在军中,领取军饷。比如户部的一个小吏,竟然通过贿赂将领,在东营挂了十几个空名,每年从中获利不菲。
她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深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重。她开始明白,为什么空饷问题会如此根深蒂固——因为从中获利的人太多了。从高官到小吏,从皇亲国戚到地方豪强,几乎无人能够置身事外。她拿起记录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她最新统计的总数:贪污的军饷累计超过五十万两白银。这个数字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
赵希若独自坐在书房中,陷入沉思。她翻开记录册,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心中一阵犹豫。她想起了父王淳亲王曾经说过的话:“身为皇族,应当以国家为重,不畏艰难。”这句话在她耳边回响,让她感到一丝温暖,也让她重新坚定了信念。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可能超乎她的控制。她担心自己的行动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甚至危及自己的安全。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了军营中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想起了他们困苦的生活,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这些贪官污吏为了私利,不惜让士兵们忍饥挨饿,她怎么能坐视不管?她握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将真相呈给皇帝。
回到桌前,赵希若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以国为重。”这四个字仿佛给了她无限的力量。她开始整理证据,将所有数据和证词重新誊写了一遍,确保条理清晰。她将北营的李将军、东营的王德顺、南营的赵文远等人的罪证分门别类列出,又附上了士兵们的证词和库房的记录。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写得工整,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坚定自己的决心。
数日后,赵希若带着整理好的证据,再次来到养心殿。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淡青色宫装,手捧木盒,步伐坚定地走进殿内。殿外的长廊上,太监和宫女来回走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穆的气息。她的心情既紧张又期待,她希望这些证据能让皇帝下定决心,严查空饷问题。
走进养心殿,龙涎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皇帝赵恺渚坐在龙案后,目光深邃。太子赵治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的汇报。赵希若走进殿中央,跪下行礼:“臣女赵希若,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皇帝挥了挥手,微笑道:“希若,免礼,起来吧。”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威严。
“谢皇上。”赵希若站起身,将木盒和奏折呈上:“皇上,臣女已将空饷一事的调查结果整理成册,请皇上过目。”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开,取出厚厚的记录册,递给皇帝。皇帝接过奏折,翻开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她将记录册放在案上。她照做后,退回原位,静静地等待。
皇帝接过记录册,翻阅起来。他的目光在纸页间游走,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赵希若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她开始详细汇报调查的过程,从北营的李将军到东营的王德顺,再到南营的赵文远,最后提到朝廷官员的牵连,每一处都说得有条有理。她说得很慢,生怕遗漏任何细节,也希望皇帝能感受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皇上,臣女发现,空饷问题不仅存在于军营,还牵连到朝廷的许多官员。比如户部的一个小吏,通过贿赂将领,在东营挂了十几个空名,每年从中获利不菲。”赵希若的声音平稳而坚定,“南营的赵文远,是庆亲王的侄子,他每月贪污数千两白银。这些证据都写在册子里,请皇上明察。”
皇帝一边听,一边翻看记录册。他的手指偶尔停顿,似乎在某个名字上多看了几眼。赵希若期待他能震怒,能当场下令严查,但皇帝始终保持沉默,只是静静地翻看着证据。殿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太子赵治也皱起了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终于,皇帝合上记录册,抬头看向赵希若。他的眼中没有怒火,反而带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冷静。他沉声道:“希若,你做得很好,这些证据非常详实。”赵希若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感到一丝疑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殿内的烛火微微跳动,映得他的面容更加威严。赵希若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终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低沉:“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