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暮鼓刚敲过三响,林川的指尖已沾满茶汤水汽。他望着雅间屏风上晃动的黑影,那抹投在绢帛上的弯刀轮廓,与三日前在义庄验尸时拓下的刀痕分毫不差。茶博士添水时铜壶微倾,滚水在紫檀案几上浇出个\"漕\"字暗纹。
\"客官这武夷岩茶,要二道火还是三道?\"掌柜的突然近身,腰间玉坠撞在算盘上发出脆响。林川瞥见玉坠背面闪过幽蓝——正是漠北特产的毒玉髓,月前黑风寨二当家咽喉处就嵌着这般碎玉。
屏风后忽然传来棋子落枰声,七长三短的节奏让林川耳尖微动。这是漕帮传递暗号的\"北斗局\",当年随父亲巡视码头时,曾在账房先生处见过这般手法。他佯装咳嗽,袖中铜钱应声击灭烛火,趁暗掀开地砖,半张染血的盐引票正卡在缝隙间。
\"好一招偷梁换柱!\"青衣文士的折扇破空而来,扇骨暗藏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诡蓝。林川剑鞘横扫,针尖钉入梁柱时带起缕缕青烟——竟是西域腐尸毒。他忽然想起老翁教的\"闭气诀\",屏息踢翻茶案,滚烫的茶汤泼向文士面门。
窗外传来鹧鸪三啼,林川耳廓微动。这是苏婉约定的警示暗号,他旋身撞破窗棂,碎木纷飞中瞥见运河上疾驰的乌篷船。船头渔火明灭三次,正是漕帮遇险时求救的灯语。追兵脚步声逼近楼梯,他抓起茶柜上的陈皮掷向烛台,橘香混着硫磺味骤然爆开——这茶楼竟在香料中暗藏火药!
\"林公子好手段。\"船娘掀起斗笠,苏婉腕间金铃在夜色中叮咚作响。她掀开舱板,十口密封陶罐泛着寒光,\"每罐火油都掺了漠北黑砂,遇水即燃。\"林川指尖抹过罐口,砂砾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与三年前林府库房失窃的贡品如出一辙。
突然有箭雨破空,林川揽住苏婉滚入船舱。箭簇钉入船板时,他嗅到熟悉的沉水香气——正是李平山贴身佩戴的香囊气味。撕开箭尾密信,澄心堂纸夹层露出半张军械图,弩机卡榫的纹路竟与父亲书房暗格中的《神机要略》残页完全吻合。
\"看这里!\"苏婉忽然指向运河堤岸。十八辆粮车正趁夜疾行,车辙深陷泥中却无谷粒洒落。林川剑尖挑起飘落的麻绳,断口处的青茬让他瞳孔骤缩——这是军械库专用的防火绳,上月幽州大营失火案现场就散落着这般绳头。
五更梆子敲响时,两人伏在赌坊飞檐上。天井中三十六盏灯笼忽明忽暗,李平山亲信正在验看成箱官银。林川耳尖微动,辨出银锭相撞的哑音——这些竟是裹着银皮的铅锭!苏婉忽然扯他衣袖,赌坊暗门处闪出个佝偻身影,那人掌心的六指印记,正是三年前劫杀林府马队的匪首独有标记。
\"好个移花接木。\"林川冷笑,袖中滑出玄铁令。令牌边缘凹槽恰与赌坊铜锁吻合,机括转动声里,密室豁然洞开。堆积如山的盐引票中,他翻出张盖着户部侍郎私印的票据,票角朱批写着:\"腊月廿三,兑漠北玄铁令六枚。\"
突然有地动山摇之感,苏婉拽着他急退。密室暗格射出十支毒箭,箭尾绑着的信笺飘落,李平山字迹刺入眼帘:\"子时焚林氏祖坟,嫁祸漕帮。\"林川捏碎腰间玉佩,玉屑混着雄黄粉撒向烛台,爆燃的火光中,他望见赌坊梁柱上熟悉的刀痕——七道深浅一致的斩痕,与母亲遇害那夜书房屏风上的痕迹分毫不差。
鸡鸣破晓时分,林川站在祖坟废墟前。焦土中半块鎏金牌位泛着冷光,背面\"漕运司监\"的刻字沾着靛青染料。他忽然想起茶楼掌柜的玉坠,掏出怀中拓印对比,染料纹理竟与三日前染坊见过的西域天青石完全一致。
\"少东家别来无恙?\"沙哑笑声自墓碑后传来。李平山把玩着镶玉匕首缓步而出,刀尖挑着块带血襁褓布,\"令堂临终前紧攥此物,林兄可知其中深意?\"月光照在布帛的凤纹上,苏婉突然失声:\"这是前朝长公主府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