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位头发花白的村民静静地坐着。树皮皲裂如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根系虬结处藏着半个世纪的记忆。张老汉从怀里掏出那张泛黄的老照片,边角卷起得像被岁月啃噬的残页。他颤抖的指尖划过照片上青砖灰瓦的屋檐,划过村头那口青苔斑驳的老井,划过田埂间牵牛花缠绕的篱笆。
\"这槐树是光绪年间老祖宗栽的,\"张老汉的声音像枯井里漾起的涟漪,\"树根底下埋着太爷爷的烟杆,树皮缝里卡着我爹放羊时吹的苇哨。如今倒好,李明辉那混账要连根刨了,在这建什么狗屁度假村!\"他猛地咳嗽起来,痰里裹着血丝,落在树根处的蚂蚁窝里。
村东头的王寡妇抱着孙子凑过来,孩子手里攥着半截蜡笔,在水泥地上画出歪扭的村庄。\"李老板的人说咱村是'城市伤疤',要整成网红打卡地。\"她抹着眼泪笑,\"伤疤?这疤是咱祖祖辈辈的血汗烙的,是咱的胎记!\"
随着舆论发酵,各路神仙闻着血腥味来了。律师西装革履地举着《物权法》,媒体的长枪短炮在村口架起烽火台。最扎眼的是个穿皮夹克的女记者,她蹲在老槐树下直播时,树根突然渗出褐色的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
\"这树成精了!\"村民们窃窃私语。女记者却对着镜头说:\"这是大地的眼泪,是土地在诉说。\"
政府会议室里的气氛比暴雨前的天空还沉闷。市长攥着钢笔的手青筋暴起,笔尖在文件上洇出墨团。\"成立'光明调查组'!\"他摔笔的声音像惊雷,\"但记住,咱们要当剜烂肉的刀,别当遮羞的布!\"
调查组进驻那天,老槐树突然落下一窝乌鸦。组长老周是退伍侦察兵,他仰头望着树冠:\"这树是村里的风水眼,动了要遭报应的。\"
深夜,老周在档案室发现份民国地契,泛黄的宣纸上印着朱砂手印,边缘还有槐树叶的拓印。他正出神,窗外闪过黑影。\"谁?\"他追出去,只见老槐树下站着个穿唐装的老者,月光下竟分不清是人是影。
\"当年日军扫荡,全村人藏在这树根底下。\"老者声音缥缈,\"树根连着地脉,动了会断龙气的。\"说罢化作青烟消散,只留下树根处新落的槐花,白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