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依旧一身华服盛装的陈大娘子大马金刀的端坐于沈府门前的太师椅上,口中低低呢喃着一首出自汉朝有名负心汉的那首《凤求凰》,浓妆艳抹的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之色。
头顶上的那三朵刺目大红花早已在风吹日晒中失去了最开始的鲜红,在一阵似哭非哭的风中摇晃着单薄的身躯,倒是衬得这座沈府越发的阴森诡异了。
“动作都快一点儿,后面的快点儿跟上。”
“前面就是沈府了,都给本官打起精神来。”
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闹之声,陈大娘子缓缓把目光瞥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张辎重带着三班衙役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你们终于来了,这回是来抓我的吧?”
“我都之前就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怎么就不信那?”
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陈大娘子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顺便抬起一脚就把那块儿刻着“沈府”两个大字实木匾额给踢出去了老远,然后就像当日一样,一边不停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一边不停的大喊着自己就是凶手。
“县衙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跟在张辎重身边的解珍解宝二人先是有眼色的把抻着脖子等着看热闹的街坊四邻给请到了一边,接着又一左一右护在前者的身后,几步来到了陈大娘子的面前。
“陈若予,跟本官走一趟吧。”
“呵呵,阴天大老爷啊,你可算来抓我了啊。”
横眉怒目的往陈大娘子面前一站,挥手就让身后的解珍兄弟把人拷了起来,正欲再说点什么,却是被陈大娘子的一句阴天大老爷给直接堵了回来。
“收队,回县衙。”
张辎重面色不虞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一甩衣袖气呼呼的离开了。
……
在回县衙的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怎么说话,倒不是气氛有多沉闷,只不过是自己顶头上司始终黑着一张脸,他们也不意思开口啊。
差不多走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行人再次回到县衙门,而此时正堂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百姓。
“咳,都让一让啊,县尊大人回来了,都让一让啊。”
“哗~~~”
“县尊大人回来了啊,那个陈大娘子也被抓回来了,这下又有热闹看了啊。”
走在众人前方的雷寅客扬起手里的铁尺冲着围观的群众就吼了一嗓子,碍于他家三代为吏的威望还有那醋钵大小的铁拳,一阵骚乱过后,百姓们十分自觉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准备升堂。”
脸色稍霁的张辎重不置可否瞥了一眼落后自己半步的雷寅客一眼,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又继续背着手匆匆忙忙的向后堂走去了。
“喏。准备升堂。”
恭恭敬敬朝张辎重的背影拱了拱手,雷寅客转身又朝身边的一众衙役吩咐了下去。
“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过后,三班衙役纷纷收起了脸上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将手里的那根碗口粗,三尺左右的阴阳水火棍往地上众众一顿,再接着就是一阵整齐划一,气势十足的升堂威。
“威~~武~~”
“威~~武~~”
在阵阵升堂威声中,已经换上了七品知正堂县青绿色官袍,头戴一顶黑色展脚长翅幞头的张辎重,在头戴一顶黑色儒巾,一身白色棉质绣有墨竹图案襕的衫师爷公孙伯符还有穿着一身绿色官袍,身材圆润县丞蔡福的簇拥之下坐到了大堂的主位之上。
“啪~~~”
“大胆陈氏,你怎么敢做出这等灭门惨案的,还不与本官从实招来。”
剑眉一挑,将手里的惊堂木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拍,对着跪在地上的陈大娘子就是一声怒喝。
“他们活该,抛弃糟糠之妻,妻妾同娶,
。”
原本还十分平静的陈大娘子在听到张辎重的这一话之后,整个人瞬间就炸了起来,张牙舞爪,撕心裂肺的在堂上大吼了起来。
“大胆陈若予,不可咆哮公堂。”
还不等主位上的张辎重发话,站立在一旁的师爷孙定却抢先出声制止了陈大娘子那字字泣血的控诉。
在最重伦理纲常的师爷孙定眼中,陈大娘子谋杀亲夫一家本就是罪大恶极,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种种家丑公诸于众,不敬亡者,寡廉少耻,依着他就应该当堂杖毙。
“无妨,本官许你当堂辩解。”
自小深受妾室迫害的张辎重十分理解陈大娘子心情,在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师爷之后,准许她接着往下讲。
“呵呵,你们以为那一家子是什么好人吗?那就是个吃人的魔窟,那沈庭业,纵容那个小贱人,在我生产时做手脚,令我难产……”
“要不是有忠仆誓死相救,我早就命丧黄泉了啊。”
抬头扫视了一圈儿四周或讥讽,或同情,或冷漠的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庞,癫狂的笑了两声之后,陈大娘子
嘴角掀起了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微笑,血淋淋的撕下来了沈家最后的一层伪装。
“这……”
师爷和场上围观的众人当时就愣在了原地,除了少数还持怀疑态度的百姓,大部分人望向陈大娘子的眼神也渐渐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你难道就不怕沈家二十四口午夜梦回之时向你追魂索命吗?”
公孙伯符哪怕心中认为陈大娘子其情可悯,但依旧还是不能接受她亲手谋杀亲夫一家的事情,心中默念了一声无量佛之后,再次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地上那个状若疯魔的可怜人。
“呵呵呵,要来就尽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