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丝帛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诸葛亮的身影从中间断开,半截身子仍留在墙上,另半截却垂落下来,在风中微微晃动。
“陛下!”张星斓的声音几乎变了调,“这是相父亲笔所赠!”
刘禅冷笑,攥着残破的帛画,一步步走向烛台。
烛火跳动,映着他阴沉的脸。
“跨有荆、益?”他盯着帛画上模糊的字迹,声音嘶哑,“荆州早没了,益州也快被蛀空了!”
帛画一角触到火焰,瞬间卷曲焦黑。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诸葛亮的衣袍,先帝的轮廓,最终吞噬了那句“汉室可兴矣”的誓言。
灰烬飘落,落在张星斓的裙摆上,像一场黑色的雪。
殿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响。
刘禅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帛画的碎片,墨迹已被汗水浸透,模糊难辨。
张星斓缓缓跪下,指尖触碰地上的灰烬。
“……先帝若在,”她轻声道,“绝不会允许陛下这样糟蹋他的心血。”
刘禅猛地抬头,眼中怒火未熄,却又像是被什么刺痛,最终只是冷冷道:
“可惜,先帝不在了。”
一道紫电劈裂夜幕,惨白的光透过殿内未关严的菱花窗,如刀锋般切过供奉在鎏金架上的丈八蛇矛。
那柄曾喝断当阳桥的神兵,此刻正静静蛰伏在殿角阴影里。
玄铁矛身泛着幽蓝寒光,红缨垂落如凝固的血瀑——自张飞逝后,这抹朱红已褪成暗褐色,却仍在雷光中隐隐透出当年横扫千军的气势。
暴雨裹着碎叶扑入殿内,几点冷雨溅在蛇矛上。
矛尖一滴雨水顺着螺旋纹缓缓滑下,像当年张飞瞪裂的眼角溢出的泪。
刃口八处崩缺的伤痕反射着电光,每一处都记录着与虎豹骑的厮杀。
雨水浸透的缨穗突然脱落几丝,飘落在刘禅脚边,如枯萎的火焰。
刘禅盯着脚边那缕残缨,忽然想起章武元年——
七岁的自己躲在廊柱后,看见三叔持矛立于白帝城雨中。
那时蛇矛红缨猎猎作响,张飞的声音炸雷般回荡:“大哥放心!只要俺这杆矛还在,汉室江山就倒不了!”
此刻,又一道闪电照亮蛇矛末端刻的小字——“星斓周岁抓周礼”,那是先帝亲手所刻。
雨声中,今晨的密报突然在耳边回响:
“涪城来报...张苞之子昨率三千旧部演武...蛇矛所指...士卒皆呼'愿为汉室死战'...”
刘禅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龙袍暗纹——那里绣着“汉”字,却已被织补过三次。
“轰隆——”
惊雷炸响时,整束红缨突然从矛头脱落,如断首的朱雀坠地。
张星斓猛地转头,眼角朱砂痣在电光中艳得刺目。她张了张嘴,却只听见刘禅疲惫的宣诏:
“来人...送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