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校尉戴着掩面盔,声音闷如破锣:“奉张将军令,征调军粮。”他随手甩出半枚铜印,老里正慌忙捧住——印面“建宁郡守杨”几个篆字清晰可辨。
可当乡民搬出粮袋后,这些“官兵”突然变了脸色。
刀光闪过,最先递粮的老农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火把被扔向谷堆,祠堂门楣上“忠孝传家”的匾额被长矛捅落。
“记住!这就是抗税的代价!”校尉一脚踢翻祭祖的香案,故意让腰牌从甲缝滑落——铜牌上“无当飞军第七营”的字样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暴行持续了半个时辰。当这群人呼啸而去时,躲在井里的孩童看见:
某个“蜀军”弯腰系靴时,露出小腿上的青黑色刺青——正是魏军死士的“黥刑”标记
被踹倒的米缸下,压着半张盖洛阳官印的银票。
校尉丢弃的染血布条,针脚是典型的北方“十字挑”缝法。
幸存的老里正跪在祠堂废墟前,颤抖着捧起那块腰牌。
牌面沾着的新鲜血迹下,隐约可见被刻意磨损的“建兴”年号标记——而真正的无当飞军腰牌,去年就已更换新制。
“去味县告状?”满脸烟灰的年轻人冷笑,“没看见驿亭里那些被射成刺猬的信使?”
当夜,三户人家悄悄收拾细软逃往深山。
他们带走的除了一口铁锅,还有从校尉箭囊偷来的箭矢——箭杆上“章武三年”的铭文,与二十年前蜀军北伐时用的制式一模一样。
昧县中军大帐内,司马懿的指尖悬在沙盘上方,久久未落。
沙盘上,南中山川密布,各处插满黑色小旗——每一面都代表一支出没无常的蛮族游击队伍。
可当司马懿试图调兵围剿时,却发现这些黑旗的位置每日都在变化,毫无规律可循。
“报——!朱提银矿再遭袭扰,矿工死伤三十余人!”
“报——!建宁至味县驿道又被截断,信使失踪!”
“报——!越已郡汉民村落遭焚,幸存者指认凶手穿蜀军衣甲!”
军报接连不断,司马懿却只是闭目沉思。
半晌,他缓缓睁眼,目光落在沙盘边缘——那里插着一支黑红尾羽的箭,是张嶷旧部的标记。
“传令,”老丞相的声音低沉而冷峻,“各营收缩防线,固守要冲,无令不得出战。”
校场上,疲惫的蜀军士卒席地而坐,铠甲未卸便已昏沉睡去。
他们的战靴沾满泥泞,刀鞘里的兵刃因连日砍杀藤蔓而卷刃。
“又白跑一趟!”一名老兵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霉的干粮,“追了三日,连蛮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的同伴苦笑:“他们熟悉山路,跑得比山魈还快。我们穿着铁甲,怎么追?”
远处,一队伤兵正被抬回营地。他们并非死于刀剑,而是中了埋伏——蛮族在密林里布下竹签陷阱,涂了蛇毒,踩中者非死即残。
夜幕降临,军营里的窃窃私语却未停歇。
“听说昨日又有一队斥候失踪了,尸体被挂在树上,心肝都被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