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皱皱鼻子,忍不住道:“在我们家里,这种假道学的人多得很,三叔已经算是没那么离谱的了。你们还没见过我五叔……”
纨素听着这话不像样,暗忖道:朝歌是岁数小,想什么便说什么也是常事,但自己与奚笪、宿真都是外人,却不好就这么听着她骂自己家。她轻声制止道:“这些先不提,但我们几个人为了寻你,可都是把厨棚上下问了一遍的。倒也没有厨工说起换过衣服的事儿。”
朝歌道:“那是因为事有凑巧,我这件事儿并没做成。我先到厨棚,叫了三个菜让送到晏家看台上去,又单买了一包点心,想着下午出去逛时,能有点儿东西填肚子。然后,我就出了厨棚,但并没急着走,而是躲在附近,想看看厨棚的帮工当中,有谁与我身量相仿的。结果,厨工我还没找着,倒发现有人也在一旁窥伺,和我打的似乎是同一个主意。”
宿真笑道:“小小的铜山会场,不止有你这个卧龙,却原来还有个凤雏?这又是谁家的公子小姐,要换厨娘的衣服做什么?”
朝歌笑道:“她不是什么武林人家的孩子,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我前面是不是跟你们提过,罗同知家的罗二小姐?她跟她的丫鬟换了衣服,让丫鬟假称身子不舒服要更衣,藏着不露面,自个儿则悄悄跑过来厨棚,想使几两银子,再跟厨娘换一次衣服,然后就能跟着厨工们,去给订了宴席的客人们送午食呢。偏巧她倒霉,碰上了我。我瞧她犹豫再三,已经把银子摸出来,打算冲上去找人买衣服了,又哪肯让她捷足先登?就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吓了她一大跳。”
奚笪闻言,不由得有些好笑,但事情关乎女眷,他也不好发什么议论,显得太不庄重。纨素见他憋笑,替他发问道:“看来你俩一定是一见如故了。你有没有问问这位罗二小姐,她这么做是什么目的?难道她只是很憧憬武林,想近距离看一看么?”
朝歌却收了笑意,道:“我们是聊了几句……罗二小姐跟我说,她生母生了她之后,就难产殁了。她父亲后面又娶了一户官宦人家的庶出小姐做续弦。她父亲曾说漏了嘴,说她的外祖家是一家‘只知道舞刀弄剑的土包子’,他不屑于和这样的人家走动,所以,让她只认继母的娘家做外祖家,不要自轻自贱,‘自个儿往下九流里走’。但她心里却并不服气……这次他父亲允她随着继母和妹妹来看凤鸣大会,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着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两个女儿都见一见那个什么南平郡王。若其中哪一个能入了南平郡王的眼,虽然以他家的官位,女儿当不了郡王正妃,但只要能做个上皇家玉牒的侧妃,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而她心里,却只想着借这个机会,看看江湖人家的孩子们都是怎么长大的?她跟我说,她心里想着,若她母亲没死,兴许她也能随外祖家学些武艺,也能上台比武……也许,若是她会了武艺,碰到爹爹这样算计她的终身大事,就可以独自仗剑逃走,去行走江湖……”她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道:“其实既然生在这样人家里做女儿,会不会武艺,又能有什么区别?我倒是会武艺,但我难道敢逃出家门,自己仗剑江湖么?我自个儿出去了,要吃什么?喝什么?之前在苏州,我就不知道该往哪去。这一次在扬州,我也不敢逃远了……”她轻轻一笑,截断了话头,转而道:“罗姐姐听说我是晏家的女眷,就跟我说,她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们,偏巧都听说过我。她还说,她们下午约定了,要去铜山中的凤鸣碑附近游玩,问我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