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不甘心,还想最后一搏。
他亲自带着百余精锐骑兵,丢下长槊,拔出短刀,硬冲敌阵。
可冲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士兵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溃逃。
西军一路追杀,直追到西明门下。
侯景退回宫门,怒气冲冲地找到王伟,厉声质问:“当初是你逼我称帝,现在如何?
你说!”
王伟低着头,无言以对。
侯景冷笑一声,转身就要逃走。
王伟急忙拉住马缰,劝道:“自古以来,哪有叛逃的天子?
宫中还有卫士,尚可一战,您要去哪儿?”
侯景仰天长叹:“我当年击败贺拔胜,横扫葛荣,威震河北;
渡江攻入台城时,连柳仲礼都跪地投降。
可如今……天要亡我啊!”
他知道自己恶贯满盈,再无退路。
绝望之下,竟把两个亲生幼子装进皮囊,挂在马鞍后——这两个孩子尚在襁褓,是他渡江后所生。
“走!”
侯景咬牙低吼,带着百余亲信,仓皇向东逃窜。
而他的残部——侯子鉴、王伟等人,见主子已逃,哪还敢停留?
纷纷调转马头,往朱方方向狂奔而去。
僧辩命令杜龛、杜崱等人率军进驻台城。
可谁曾想,这些士兵一进城,竟如饿狼扑食,肆意劫掠百姓。
街道上,哭喊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衣不蔽体,仓皇逃窜,场面凄惨至极。
僧辩却视若无睹,既不约束军纪,也不下令制止。
这般纵兵为祸,他的结局,其实早已埋下祸根。
夜幕降临,军营里突然火光冲天。
火势迅猛,转眼间吞噬了太极殿和东西堂。
殿内珍藏的宝器、仪仗、车驾,全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僧辩站在远处,望着熊熊大火,眉头紧锁,却未显惊慌。
他转头对身旁的侯瑱道:“侯景狡诈,必不能让他逃了!
你率五千精兵,速去追击!”
侯瑱抱拳领命:“末将定不辱命!”
说罢,转身点兵而去。
僧辩则带着众将入宫。
王克、元罗等旧臣早已在宫门外恭候,见僧辩到来,纷纷低头行礼。
僧辩扫视众人,嘴角微扬,语带讥讽:“诸位侍奉胡虏之主,想必辛苦得很吧?”
王克面红耳赤,支吾半晌,竟无言以对。
僧辩冷笑一声,又问:“传国玉玺何在?”
王克额头冒汗,声音发颤:“已……已被侯景带走了。”
僧辩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我王氏世代为卿,今日竟落得如此境地!”
说罢,他不再多言,命人将故主萧纲的灵柩迎入殿中,率百官依礼哭祭。
仪式过后,僧辩立刻派人向江陵报捷,并上表劝湘东王萧绎登基,同时提议迁都建康。
然而,萧绎的回复却出人意料——他故作沉吟,只说“容后再议”。
旁人或许不解,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权谋手段罢了。
不可如此做作。
从前,元帝萧绎派大将王僧辩东征讨贼。
临行前,僧辩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平定侯景之乱后,见到嗣君萧栋,该行什么礼数?”
这话问得实在刁钻,既试探主上心意,又给自己留了退路。
萧绎的回答却出人意料地直白:“六门之内,随你动用兵威。”
这话说得轻巧,却暗藏杀机。
要知嗣君虽被侯景扶立,终究是正统皇室血脉。
僧辩一听就明白了主上的意思,这是要他做那弑君的恶人。
“讨贼之事臣自当尽力,”僧辩当即推辞道,“但若让臣学成济弑君,臣实在不敢!”
成济是谁?
那是当年刺杀魏帝曹髦的凶手,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
僧辩何等聪明,怎肯背这个黑锅?
萧绎见他不肯就范,便另生一计。
他悄悄找来心腹将领朱买臣——此朱买臣可不是汉朝那个“覆水难收”的会稽太守,而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萧绎对他耳语几句,买臣心领神会。
再说那被废的简文帝萧栋,带着两个弟弟萧桥、萧樛,趁着战乱从密室逃出。
半路遇到老臣杜崱,替他们解开镣铐。
萧樛长舒一口气:“总算逃过一死了。”
可萧栋却眉头紧锁:“祸福难料,我还是担心。”
这话说得真准。
果然,三人刚走到江边,朱买臣就带着人马追来了。
“三位殿下请上船,”买臣满脸堆笑,“末将特备薄酒,为殿下压惊。”
萧栋兄弟不疑有他,上船便饮。
酒过三巡,三人醉得不省人事。
这时买臣露出真面目,命手下将三人抬到船边。
只听“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三条身影沉入江底,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可怜三位皇子,刚出虎穴,又入龙潭。
买臣虽是奉了主命,但这手段也忒毒辣了些。
僧辩派陈霸先去广陵招降郭元建和侯子鉴。
这两人心里直打鼓,生怕投降后没好果子吃。
侯子鉴悄悄对郭元建说:“咱们跟着侯景混了这么久,现在投降,人家能放过咱们吗?”
郭元建叹气道:“说得是,不如投奔北齐,好歹有条活路。”
于是两人连夜收拾细软,带着亲信投奔北齐去了。
唯独王伟倒霉,和侯子鉴走散了。
他被官兵抓住,押到了建康。
僧辩坐在堂上,冷眼看着他。
“你给侯景当丞相,主子死了你却不殉节,还有脸躲在草堆里求活命?”
僧辩讥讽道。
王伟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天下兴亡都是天意。
要是侯景早听我的劝,您今天还能坐在这儿审问我吗?”
僧辩听了,冷笑几声:“好一张利嘴!”
他挥挥手:“押下去,送到江陵交给湘东王发落。”
就这样,王伟被五花大绑押上囚车。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侯景仓皇南逃至钱塘城下,满身血污的他在城门外大喊:“赵将军!
快开城门!”
城头上的赵伯超冷眼旁观,对左右道:“你们看,这丧家之犬还想进城?”
说罢高声回应:“侯景!
你背主求荣,今日落得如此下场,还想连累我赵某不成?”
侯景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他带着残部转向松江方向逃窜,身后尘土飞扬。
此时侯瑱的追兵已至,两军在江边展开激战。
“活捉侯景者,赏千金!”
侯瑱在马上大喊。
士兵们闻言更加奋勇,很快便擒获了彭隽、田迁等侯景心腹。
侯景眼见大势已去,带着几十个亲信跳上小船。
他站在船头,望着两个年幼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父亲!”
两个孩子惊恐地叫道。
侯景一咬牙,竟亲手将儿子推入江中。
江水很快吞没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快!往东走!”
侯景对船夫吼道,“只要到了海上,我们就安全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舅子羊鹍早已起了异心。
趁侯景熟睡时,羊鹍悄悄对船夫说:“调转船头,去京口。”
当侯景醒来时,船已行至胡豆洲。
他望着熟悉的江岸,脸色瞬间惨白:“这是怎么回事?”
羊鹍持刀而入,冷笑道:“姐夫,对不住了。
你的人头能换我一世富贵。”
侯景慌忙拔出佩刀,边退边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
羊鹍大笑,“你连亲生儿子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说罢一枪刺出,直透侯景后背。
侯景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叛将,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羊鹍立即派人将侯景的尸体送往南徐州。
刺史徐嗣徽看着这具曾经不可一世的尸体,冷笑道:“来人,把他肚子塞满盐巴,送到建康去!”
建康城内,百姓们听说侯景已死,纷纷涌上街头。
当尸体被陈列在集市上时,愤怒的人群一拥而上。
“还我儿子命来!”
一个老妇人哭喊着撕下一块肉。
“这个畜生!”
年轻男子狠狠踹了一脚。
转眼间,侯景的尸体就被分食殆尽。
这时,溧阳公主乘着轿子来到现场。
她掀开轿帘,冷冷地说:“把那个畜生身上最肮脏的东西给我。”
侍卫会意,立即割下侯景的阳物呈上。
公主接过,面无表情地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围观众人无不骇然。
与此同时,赵伯超、谢答仁等人见大势已去,纷纷向侯瑱投降。
侯瑱看着这些降将,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都押送建康!”
在建康城中,王僧辩只处决了房世贵一人,其余俘虏都送往江陵。
临行前,房世贵仰天长叹:“侯景误我!”
夕阳西下,这场持续数年的叛乱终于落下帷幕。
但南朝的天空,依然笼罩着战争的阴云。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