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礼牵着秦九微走进寺中,身后是谢惊春、谢景和谢珏,皆着素服。
谢珏扑闪着眼眸,小声唤了一句,“祖父。”
高祈渊唇角轻轻一动,眉眼微弯。
他没有说话,只低下头,朝佛祖三拜叩首,随即端正跪好。
主持轻声宣诵佛经,随后执刀缓缓落下。
“从今日起,削去尘缘,断离诸相。”
剃刀贴上头皮,一缕乌发落下。
高祈渊面容平静,神色清明。
自此剃度为僧,法号祈安。
从今往后,长灯为伴,佛前礼拜,尘缘皆断。
剃度已毕,主持遣众人退下。
谢砚礼牵着秦九微的手,正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谢施主。”
禅房中。
高祈渊身着灰布僧衣,盘膝坐在蒲团上。
头发已经剃去,眉目清瘦,脸上的疤痕犹在,却多了几分脱去尘俗的宁静。
高祈渊抬眼看他,目光温和清明,“你可想恢复你的身份?”
“不想。”谢砚礼未有迟疑,坦然开口。
“为何?”
谢砚礼垂眸,“我喜欢如今的日子。”
和妻子,孩子们守在一起。
“而且,谢砚礼这个名字,我也已习惯了。”
高祈渊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挲着缠在腕上的一串旧檀珠,
他看得出,谢砚礼没有野心。
不,是从未有过。
哪怕身世已明,皇室血脉正统,却依旧不曾生出半分觊觎。
他始终将家国大局,看得比自身更重。
皇位一旦动荡,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晋经过那样一场大战,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喘息。
与民休养生息,与国修身立德。
高显勤政惜民,不惧谏言,他不是个昏君。
高祈渊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合掌。
“阿弥陀佛。”
片刻后。
“我想为母亲迁坟。”谢砚礼忽然开口,“京郊实在是太远,母亲在那里,也太孤单了些。”
“若是能近一些,也好常来看看。”
高祈渊心中一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
“那便迁来静心寺后山吧。”
“山后地势安稳,松柏常青,也清净。”
——
半个月后,春阳初暖,静心寺后山新开了一方净地。
山林之侧,新墓已筑,白石作碑。
新墓前,谢砚礼和秦九微跪拜叩首。
三个孩子分立左右,也学着大人模样,乖乖磕头。
谢景一身素衣,神情肃静。
谢惊春执香焚纸。
谢珏额头磕得磕磕碰碰,嘴里小声念着。
“祖母,别怕,我们来看你了。”
谢砚礼在她墓前静静点了一炷香,良久未语。
高祈渊安静地看着,眼中满是汹涌的情绪。
以后,他守着她。